如果这定期补助再经由大队长说出去,往后不单赵家,就连她原本想好理由拒绝的陈家,也怕是得日日找上门来要钱。
旁的,再有大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起哄,她打算和两个孩子安生熬过这两年的计划就彻底被打破。
沅昭摁手印的动作有些慢,直到年轻干事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拿出来时,属于大队长的那道目光慢慢移开,而后沅昭听到大队长说:“建业媳妇儿,你办完手续就带孩子到门口,我先去给牛车掉头。”
沅昭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莫名觉得大队长现在这么识相是因为来之前的红薯和鸡蛋。
“我记住了叔!”
沅昭惯会蹬鼻子上脸,转眼就把对大队长的称呼换成了‘叔’。
估摸着大队长走远了些,沅昭指着两张被她摁下手印的纸,问小干事,“小领导,你给我说说这纸上写的是啥呗?我不认字。”
年轻干事似乎是第一次被叫成‘小领导’,又是紧张无措地冲沅昭摆手,又是脸涨得通红,口吃一般道:“这位同志,我我我不是领导,您还是叫我小王吧!”
沅昭:“……”
不敢,“小王同志,这纸上的字都是啥意思啊?”
小王同志十分耐心给沅昭解释,“这一张是六百块钱的抚恤金,现在同志你签好字就可以领。”
“这一张是政府给烈士家属的定期补助,按照赵建业同志的职位和军功章,以及具体的家庭情况,这部分有很大的浮动。不过一般都是十八块钱。”
“按月放,半年一领,到时候同志你带上户口本和烈士证就可以过来领,还是找我。”
小王干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烈士证交给沅昭,“这个收好,丢失的话可不容易补。”
“谢谢小王干事!”
沅昭将烈士证和户口本放在一起,然后将目光放在小王干事手里的包裹上。
小王干事解释,“陈同志,这里还有个东西上面交代务必要交给你和两个孩子。”
沅昭把两个孩子拉到身旁来,“什么东西?”
“是赵建业同志的照片。”
小王干事拿出一个信封,“照片在里面。”
沅昭正愁昨夜大娃问的那件事,没想到组织把一切都考虑好了,她接过信封,用一万分的细心收好。
最后小王干事把包裹交给沅昭,“包裹里的东西都是赵建业同志战友的心意。”
陈沅昭接过来,向小王干事道谢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紧接着沅昭带两个孩子去银行办存折,这次全程都有大队长在一旁监督,亲眼见到存折上写的是两个孩子的名字才放心。
存钱的时候,大队长又出声道:“建业媳妇儿,二妮只是个丫头片子,往后备一份过得去的嫁妆就行,你不如把钱全存在大娃头上。”
沅昭面不改色递给银行柜员一半的钱,声音清脆:“一人一半。”
见自己的话一点儿也没被听进去,大队长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建业媳妇儿,你咋这么不听话呢!”
往后不也是大娃留在家里娶妻生子,然后给后娘养老吗?
他这是为谁好?
银行柜员很快存好钱,沅昭拿过存折来,和户口本烈士证包在一起,然后才转头看向大队长。
“大队长,主席同志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男人那番传宗接代的言论是旧社会的糟粕,现在是社会,大队长你的思想要跟上国家展的步伐才行!”
大队长憋了半天憋得脸通红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他能说啥?
他最后只能抹一把脸,当做什么刚才哑口无言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大队长转身闷头朝门口走去,“快些回生产队,地里还有活计没做呢!”
沅昭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轻声嘱咐:“别听那些人说的男娃金贵女娃轻贱的话,你们两个都金贵。”
大娃和二妮懵懂点头,“我们知道,娘!”
再一次被喊娘,沅昭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但对上两个孩子充满依赖的眼神,她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当人娘么,她一个当惯了姑奶奶的人还能怕?
这边沅昭和大队长赶着牛车回大队。
另一边,赵家二老和大房却才风尘仆仆赶到公社大院。
钱老太半边身子还能感觉到酸麻,走起路来需要人搀扶着才行,她把全身的重量压到刘黄花身上,“老大,咱们去政府门口闹,领导能给咱评理不?钱能到手不?”
没等赵建军说话,老赵头先出了声,“你啥都别管,去了只管撒泼,剩下的事情有我们。”
赵建业看了眼刘黄花道:“你们俩到时候使劲闹,闹得越多的人过来看越好,建业媳妇儿她丢不起这个脸。”
陈沅昭再能耐也只是个女人,况且以前也没见她多有本事,昨日那么硬气估计也是强撑的纸老虎,过了一宿早就顶不住了。
这时候他们这么在人前一闹,又有一旁的领导和群众劝两句,陈沅昭若往后还想在公社过日子,就不得不答应下来。
第5o章
回大队的路上,沅昭将带来的葱油饼和咸菜拿出来,亲自卷了两张,然后让大娃去给大队长,“爷爷,吃!”
沅昭道:“叔,先吃张饼子垫垫肚子。”
一大早就出门来,在公社和县城折腾这么一趟,大队长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见此也不矫情推拒,摸了摸大娃的头,把饼子接过来就咬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