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云公主紧绷的面皮一松,笑道:“那本宫便等着下旬的宫宴了。”
苏明卿微笑着点点头。
骊云公主肉眼可见也惬意了许多,恰逢此时内侍们送了午膳过来,其中还有一盘鲜剥的三月红,用冰块镇着,正冒着丝丝冷气。
“本宫忽然想起府中还有些事情尚未来得及处理”
骊云公主站起身,玉手一指侍女托盘里的果子:“这三月红听说是太女殿下最爱,本宫难得入宫一趟,正好顺道去东宫看望太女殿下,就向千岁您借花献佛了。”
苏明卿心头一紧,飞快站起身:“公主殿下,您怎么老是跟本宫想到一块去呢。本宫正要去东宫看望太女殿下,不然,一起?”
“这”
骊云公主没想到一个借口告别的托词,竟惹来苏明卿这么大的反应,眸中顿时露出狐疑。
但她目的已然达到,便不想再节外生枝:“一份果子倒要劳两个长辈送,这知道的说咱们心疼太女殿下,不知道的只怕还要说宫里贡果精贵不够分了。既然摄政王千岁今日要去,那本宫便改日再去探望太女殿下。这样你一天,我一天,太女殿下那儿也不至太喧闹,又或太冷清。”
“公主说的是。”
苏明卿松了口气。
骊云公主连同两名礼部官员,一齐告辞离开。
苏明卿重新坐回软凳,脸色阴郁。侍女们心知她用膳时不喜边上有人,纷纷放下餐盘果盘,轻声细脚的退下。
“千岁,骊云公主到底想干什么,那云宫戏早朝时大理寺的男吏曾经提起过。似乎牵涉失踪案件。”
顾岚山走进房里,提醒道。
“不管她想闹什么玄虚,本宫兵来将挡便是。”
苏明卿叹口气,看向顾岚山:“一起用午膳?”
“不了,军中还有别事,几个刺头我今日要挑了。”
顾岚山的目光落在那盘三月红上:“木偶人还能吃果子?”
苏明卿嗤了一声,从盘子里抓了把三月红走到他身旁递到人手心,顾岚山笑着接过捧入怀中,这才告辞离去。
苏明卿独自坐在偌大的花厅里,一时有些怔然,又有点无趣。
虽到了午膳时间,她却半点不饿,她的目光透过窗棂,廊檐成排的冰棱一滴滴往下落着水珠,这是在南疆少见的景色。
南边很少能见到雪,苏明卿记忆中只下过两场极小的细雪,每逢这个时节南边只有雨,潮湿的,阴冷的,还有像石子一样的碎冰。
只一年特别冷,那次下的也不知是雨还是冰,反正凝在一路,第二天起床推开窗户,外面的冰晶将花园镀成琼枝玉树,满目都是亮晶晶的琉璃叶。
“冻雨将官路全堵了,卿儿你就在家别出门,让你师兄带上铲子过来帮忙。”
那时卓青来不及看一眼她喜滋滋献上的琉璃枝,匆匆召集了府兵一同出去铲雪挪树。
官道上,众人嘿哈着合力搬起一根又一根粗大的断枝,明明那么冷的天,她却看到卓青浑身上下连头顶都在丝丝冒着热气白烟,一双手背更是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像是在与那天地寒冷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汗珠沿着卓青刀削般的脸庞滑落,滴落在雪地上,瞬间消失无踪。
他手臂的肌肉线条隔着薄袄在冬日阳光下依旧格外分明,那是一种力与美的结合,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死鬼师父,既然当好人装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一直装下去!
苏明卿闭了闭眼眸,再睁开时眼底残存的温柔已不见踪影。
她站起身绕到花厅一侧的景观石台后,从石台背面隐秘处取下一节竹筒拨开盖子,随后衣袖一展,原先藏在袖中的黑色小蛇便迅速钻进竹筒,和里面趴着的另一条白色小蛇汇合,两蛇即刻头颈相缠,亲密的吐着杏子。
继续挪开观景石上方的玉盖板,内里即刻传来窸窸窣窣爬行动物身体交缠的响动,石台内部竟还藏了个半人高的蛇巢。
苏明卿拈了些午膳留下的碎肉喂蛇,抓了只在观景台上方水池中惬意吐泡泡的青蛙扔进去,随后又鼓捣了一下养在石台后那些瓶瓶罐罐里的小玩意。
等把所有的小东西都伺候了一遍。她的目光落在那盘三月红上,算算日子,距离上次探望“皇太女”
已有月余。
虽然“皇太女”
与自己并不亲密,但没有“皇太女”
,她苏明卿也不可能得到太上皇夫的青睐及拉拢。
炎国只有女子才能为帝的传统,让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先帝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撒下弥天大谎,将她与叶逸的男孩充做女儿,立为皇太女。
而今这谎言随着皇太女年纪越来越大,男性特征越来越明显,面临极大被戳破的风险。
这个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当年她的师父卓青恰好也是知情者之一。
卓青曾半开玩笑,向太上皇夫进言:“南疆有奇人能炼制奇药,令男变女。等微臣寻访到那奇人,届时便可为陛下便解了这隐忧,太女殿下从此名正言顺。”
那时卓青不过是看到太上皇夫因先帝自作主张烦闷而故意戏谑之言,没想到太上皇夫竟然当真。
虽然男变女一说确属无稽之谈,但只要太上皇夫一日还抱着这种希翼,那苏明卿自然要唱念做打,把这场骗局尽量延长下去。
只要等到她真正坐稳皇都,将兵权全都控制于掌心,那时,管他什么太上皇夫,又管什么皇太女,她苏明卿根本不在乎后世声名,一个不高兴连天都给它翻了又如何。
苏明卿想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眼神也闪过一丝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