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那位今早替人引路的道长。
道长掐着子午诀,朝这位公子道:“公子午好,不知今日午膳用得可称心”
裴玉清颔首,行礼道:“饭食清淡可口,颇得我心。我还需到殿内打坐,道长慢行。”
语罢,裴玉清步入殿内,坐在温明珠之前坐的蒲团上,闭眼调息,开始打坐。
今日午后的阳光正好,好像连带着身上缠绵已久的阴凉都被驱散了些。
通往东北方向,只有一条小道,许是午时休憩,又许是此径向来幽静,走过来时并没有碰到任何人。
温明珠目视前方,步调适中,渐渐地,他停了下来,盯着那一处僻静院前的紫色身影。
此女子着一身紫衣,外套一件雾霾蓝外纱,其身量高挑,腰间以三尺宽的腰带勒出其窄劲腰身,以一银扣别在乌发上。她面对着门扉,一手横于胸前,另一手肘则抵于上,手虚握成拳抵于鼻下,垂眸凝思,似是在思索什么。
温明珠紧抿着唇,胸腔响起了雷鸣般的震动,却努力绷着脸上的神色。
自上次马场一别,距今日碰面,已有半个月之久。
秋风乍起,带起贺问寻鬓边的发丝,遮住了她眼前的视线。似有所感,她转身过去,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见的亲生父亲如今就站在她身前,两人之间不过十五步之遥。
昔日分离之时,不过三四岁的懵懂稚童,如今却已出落成为一位俊逸非凡的美丽女郎。
温明珠隐在袖中的手微微缩紧,眼眶处好像有些发涩。往事苍茫,当时只道是寻常。
——明珠,我和你生的孩子,便叫兰舟,贺兰舟。
——兰棹泛寒塘,舟行水云乡,妻主,这个名字真好。
——爹爹,你快看我刚刚上树抓的小鸟,我厉不厉害呀?
——爹爹,兰舟肚子饿了,我想吃你做的桃花羹。
——爹爹,娘亲的武功真好,我也要像娘亲一样,我还要把娘亲手中的武器抢过来呢,你说好不好呀。
——爹爹,兰舟今天累了,可以不去塾师那里念书吗?
贺问寻嘴唇翕动,看着眼前的男子,千言万语堵塞在喉咙处,踌躇再三,只是道:“父亲安好。”
那日临窗一瞥,远没有此刻的久久对视来得刻骨铭心。
温明珠今年已三十有余,身上的蓬勃少年气已在多年的郁郁中消失殆尽。他就好像是一朵本欲傲然绽放的孤傲雪莲,活生生地被人捂住,几条锁链困住其花茎,按在冰冷的水中,不得盛放。
温明珠嘴唇蠕动着,轻轻地念了声:“舟儿。”
贺问寻从袖中拿出手帕,走上前去,递给温明珠,道:“此时正是午时,日头太大,晒得父亲眼睛都红了,我们不如先进去房内吧。”
温明珠接过手帕,擦拭眼角,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入屋内。
屋内干净整洁,只是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从窗户处飘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