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寻看了看这几位奴仆的面相,女子良善温和,男子清秀质朴,转过头对裴玉清道:“可中意这个地方?”
裴玉清点点头,又带着几丝怜惜之意扫过地上跪着的清瘦少年,道:“奴仆也一道买下来吧,若是不收,便会给人牙子。你知道的,男子命运多舛,若是被卖,就不知道会到何处了。”
裴郎的一席话,倒是勾起了贺问寻第一天与他相见的回忆。她微微有些愣神,本应当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现如今人却立在她身边,与她商讨家事。缘,妙不可言。
贺问寻点头,带着中人去官衙立了文书,留裴玉清在院中打理。
待贺问寻回来时,裴玉清正指挥着众人打理院中,其语调温和,不带任何苛责之意,语间条理清晰,指挥得当……没想到刚出去一会,裴郎管理家中事务就上手如此快。
贺问寻就这样静静地立在一旁,目光如水,看了很久,久到少年将窗子擦拭干净,又开始忙于打扫院中落叶时,裴玉清才恍然发觉她的存在。
裴玉清朝贺问寻走过去,道:“你来了怎么一声不响,倒叫我……”
语调一顿,目光落在她手中递过来的房契上,喉结微微一动,“看样子妻主是要完全将家中事务交给我打理了。”
在大周,虽说男子掌内帷之事,然而像房契这种至关重要的文书,通常仍是家主自行收着的。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意义隐晦而深沉。
“新家”
这个词,突然从一个含糊、抽象的概念变得具体而明晰。
他本来以为他是没有家的。
裴玉清低头看着房契上的字,官府盖下的印,睫毛翕动,遮住了眸内的情绪。
在寒冷的冬季,他被自小养大的裴家抛弃,阴差阳错被她收留,后又结成连理,在这个稍微带了点凉意的初秋里,他重t新有了一个新的家。
裴玉清拿着纸张的手指无意识弯曲,将房契的一个角给弄皱了。他原本一直澄明的大脑有些晕,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她走,思绪飘得很远,手却已经乖巧地把房契收到怀中。
贺问寻带着裴玉清穿过月洞门,指了一处地,“倒不如这里空出来种一片红梅林,红梅傲雪凌霜,风姿绰约,最是衬你。”
裴郎看看她指的地方,又把目光停留在她温柔的脸庞,又看看她一张一合的唇。她在说什么啊…什么红梅…什么衬他。
贺问寻继而指了指矗立于池水上的小亭,“这儿我倒是想挂上一片纱帘,到时品茶赏景……”
思绪渐渐回笼,视线聚焦于她的唇上。不管了,什么纱帘不纱帘,他现在只想……
裴玉清猛地揽抱住贺问寻的腰身,双手紧紧地抓着她后腰的衣衫,贴着她,“这些事先放一放,既然是我们的家,往后有的时间可以明说。只是现在,好妻主,我有些听不进去了,你快帮帮我。”
贺问寻艰难地从庭院布局跳到裴郎口中的帮帮他。裴郎眸中带了点雾气,那雾气如同朦胧的薄纱,带出了点勾引的滋味,再搭配他口中的帮帮他……贺问寻不由开口道:“在这里?用手吗?……你什么时候这么放浪形骸了?”
裴玉清摇摇头,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什么啊……谁让你突然说这是我们的新家,我着实有些接受不住。你快些亲亲我,安抚安抚我这颗慌乱的心。”
……裴郎说情话的能力当真是与日俱增、日趋渐长啊。
贺问寻从善如流地一手贴住裴玉清纤细的后颈,一手捧着他的脸颊,她的唇从他的耳畔缓慢地厮磨到他的唇,游鱼出水,纠缠着另一方池子的游鱼。
津液交换,人如春水,吻慢慢向下。
裴玉清紧闭双眼,享受着亲近带来的愉悦感。
贺问寻把他的衣领微微扯松,露出其如玉一般美好的白皙锁骨。她低头咬了一口,再听到呜咽的一声,她又在那处反复舔舐,好一会才离开。
看着锁骨那小处的殷红,贺问寻微微叹一口气,替他整理好衣襟,喃喃道:“毕竟还是在外边,我的定力也不是这么弱。总不能在自家院子里做对野鸳鸯吧?”
裴玉清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贺问寻,有些不满就这么停下,当即张嘴去咬她的下唇。在牙齿与唇瓣相触的那刻,背后响起了——
“家主,我娘亲想问今晚你和主君要吃……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少年那充满惊慌失措的声音,混合着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宛如一声惊雷,惊得裴玉清耳根滴血。
裴玉清心如擂鼓,浑身僵硬,就好像个木头人,僵滞转身一看,刚刚那问话的少年双手捂着眼睛又重新跑了回来,细声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还请主君不要责罚。”
说着说着,带着点啜泣声,少年跪在地上,手还死死地扒在脸上。
贺问寻把脸撇到一边,肩膀一抖一抖。
裴玉清深吸一口气,竭尽全身力气把脸上的表情绷住,声音微哑道:“不要辛辣的即可,再添一道清淡鲈鱼汤。此事……不得外传,你起来吧。”
“是。”
少年捂着脸跑走了。
裴玉清羞赧不堪,将头死死地埋在她颈部,恨声道:“都怪你,这下可如何是好。”
越说,声音越小。其实也不能怪她,分明是他自己欲求不满……一想到是自己欲求不满,他更加不想抬头了。
贺问寻不笑了,与裴玉清十指相扣,穿过石桥,往主房走去,道:“饮食君卿,人之大欲存焉。这种事情难自抑,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今夜还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