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诩从未听慎言如此直剖心意,一时心内五味杂陈。当日尚天雨的话,又在脑子中翻出来,“天雨不寒心……”
诚心,悲切。
两人都是她的近卫,却是一人熟悉,一人陌生。熟悉的,陌生的,都不能完全放心,却每每试探,考验,直到有一天,能完全放心信任。而从未想到,这其中过程,被验证的人,有何心声。
“主上,慎言无事,不难,您请放心。”
慎言殷殷话语,含着最坦率的真诚。
刘诩抬手按住他略绷紧的肩,感受他微热的体温,仿佛能体味到他此刻心内的波澜。
“不好掌控,万事隐在心里。”
当日她也认可的尚天雨的批语,就是指目下这人。廖廖数语,话不多,却剖心,纵使慎言胸有万千沟壑,她也相信,此刻,慎言对自己的话,出自真心。
更漏传声。
两人相对,细谈已经三个时辰。
如那日在四合院中一样,只是气氛更和暖。刘诩倚在暖垫里,慎言半倾着身子,侍坐在一边。炉火正旺,暖意融融。谈到兴处,两人皆会心而笑,仿佛经年的旧识,和谐而随性。
“天亮了,误了你睡觉。”
刘诩望着渐白的窗棂,笑道。
慎言闻言也转头看,未料竟在此呆了这么长时间,“属下不困。”
刘诩仰头笑出声。
慎言意识到失礼,歉然,“倒是误了圣上休息,慎言无状。”
刘诩笑意澹澹。
外面更住,天明。有值星女官在廊下扬声唱诵圣人训。刘诩苦笑,这是在叫圣上早起临朝,祖上订下的规矩。虽贵为天子,想多睡会懒觉,竟也是奢望。
有女官带着宫娥捧着洗漱用具和衣服鱼贯进来。
刘诩站在众人环绕中。
清洗梳妆,龙袍加身,方才还笑意和暖的人,已经紧抿唇,淡漠和着威严。
“办差去吧。”
她回头向站在一旁的慎言示意。
慎言恭声退。
“天寒,添衣。”
有声音轻轻追到门边。慎言回头,见新皇已经穿戴上繁复宫装,掐金走线的龙纹,缀在明黄的大衫外。沉重又庄严。明黄缀龙饰的冠,缓缓压在头顶,那娇弱的身躯,仿佛不堪重荷,却仍直直地挺直腰背。
江山有多重,这皇冠就有多重,压在心上,压在这幅单薄的双肩。
慎言眼中有些热。
刚出寝殿,迎面见梁相率几个重臣走在当面。
慎言急避,却已露了身形。他侧身当道边跪下。
梁相看看圣上寝殿方向,又拿眼睛上下打量慎言,终于从鼻孔里“哼”
了一声,算是应了礼,甩袖擦他身过去。几个大臣都屏气过去。
能得圣上宠幸,无尚的殊容。这些大臣们边走,边轻声议论慎言如今的地位和身份。梁相沉声咳了咳,众人才警醒,已经到了门口。有内侍小跑着往里通传。
刘诩早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面上清冷。早有报称,慎言行事,梁相一干人,处处给他为难,更有禁卫军统领曲衡,时时纠缠不清。慎言把所有难处往心里咽,是虑着自己也不好亲自出面替他撑腰。这一次,借着传他过来,干脆留了一夜。早起一幕,正是要梁相众人看在眼里。慎言新宠,或许能让有些人,收敛收敛。
抬手示意请梁相诸位进来。刘诩坐回椅上。看着铁青着脸色的梁相当先走进来,心头略沉。但愿自己此举真能帮得到慎言,或许,更是陷他于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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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庭院,一身寒霜的云扬,在守候了两天一夜后,终于成功地用手中精巧小弩,射下半空中飞来的那个小灰影。
心中暗喜,却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动静。无人。云扬吐出口气,走过来,用冻僵的手拿出鸽腿套里的薄帛。处理好信鸽,他急回房间。
果然是大哥家书,嘱父亲两件急务。一是入京后,禁着自己外出。另一是先给自己完婚。国丧期间,平民是不限制成亲的,官家的人,也可办喜事,不过要等期满才能圆房。不过象云家和国丈府这样的地位,一般是要同皇家一同守满一年的。
云扬眉微皱。大哥为何一而再地对自己的亲事如此急迫。前夜收到铁卫营裘荣的飞鸽传书,说有监军已至军中。这监军说来奇怪,一入营,就钻进铁卫营,明查暗访找一位云姓小将。整个铁卫营,姓云的只有自己一人。自己如何招惹上监军大人,云扬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在他心里升腾。大哥是肯定要飞鸽传讯回来处置自己的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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