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皓啰啰嗦嗦地拽着安闻说了好多,学校的事,同学怎么看不惯他,他怎么收拾他们的,仗着成绩好怎么欺负老师的,他爸妈怎么撒狗粮虐他的,他爸在家地位排老三,养了狗之后他爸就只能排老四了。
安闻就笑着听,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一家三口这样的日子,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以后也不会经历。但从安皓的描述里,就觉得很有意思。安皓是很向往未来的。
他抚着安皓的肩头,“安皓,不要想其他,就努力向前走,走到哪算哪儿,别停。”
安皓小小的年纪根本承不住事,抱着安闻,泪眼婆娑。
“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你就不停地往前走,一不小心就走远了。”
他红着眼睛,这样对安皓说,也这样对自己说。
刚回到房间,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安闻电话响了。
“安小闻,可累死我和齐笛了,”
卢远这一嗓子差点把安闻魂吓出去,“你这孙子请假,语文老师逮住我俩给收作业,批默写。我下午放学净在教研室闷着了。”
安闻看了一眼手机,晚自习放学了。“看来你还是没累着,中气十足的。”
“怎么样,去了外地有没有特别想我?”
“少自恋,滚远点。”
“我不管,想不想我都必须带特产回来补偿我。”
“好。”
安闻利索地答应了卢远,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对了,阿远,罗晴上节课课间来咱班了吗?”
一提罗晴,卢远就来精神了,“哎呀我去,你怎么知道?神机妙算啊。”
安闻说自己有事,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手机,问安皓明天出发的时间。
安皓已经走到浴室门口,闻言又折回来,“我妈说早上八点是吉时,但是上山还有一段路,车开不上,得步行,昨天下了点雪,不好走。尽量四点前出发,最迟不能超过四点半,误了吉时,再算日子麻烦。”
安闻对于其他原因不感兴趣,只听见说四点半,他算了算,怕兰胜男临时有事,从山上下来直接回q市,“你先洗吧,我出去一趟,不用等我。”
刚才那一箱特产水,在兰胜男后备箱。他去隔壁拿了车钥匙,又出门了。
幽黑的夜,陌生的城,汹涌的海,呼啸的风。
路边的商店基本都打烊了,街上只有他一个人,游荡。安闻裹紧了身上的薄羽绒服,冷风嗖嗖从领口钻进来,他缩起脖子,一阵心悸,一丝恐惧在后颈升起。
他壮着胆子往前走,又走到了刚才吃饭的饭店,老板刚准备打烊,看他折返,以为落了东西。
安闻进店,问了老板现在还可能开门的便利店,或者商场的位置。又跟老板定了两箱特产水,麻烦老板帮忙送到酒店前台,付了钱,留下酒店地址,才又闯入夜色之中。
上山容易下山难,第二天下山时,安义森摔了一跤,安皓执意背父亲下山,半途中安义森怕儿子累着,死活要下来自己走,安闻也不好干看着,两人轮流把安义森背下山,已经下午四点多。
一行人在山上没什么吃的,也没心情吃东西,下了山前胸贴后背,又冻透了。兰胜男的电话一直响,厂里有批洗涤剂稠度出了问题,需要她回去解决。五人决定找家店随便吃点热乎的,就返程。为感谢安闻背安义森下来,婶婶抢着付了账。
山上没有信号,下来市区后,安闻的手机也一直在响,他翻了一下,大部分都是林清宇的冷笑话。
他靠在副驾上,把手伸进衣服口袋,攥紧,终于展现出一丝笑颜。兰胜男余光瞥见安闻嘴角的弧度,也心情舒畅,“办完这件事,总算安心些。”
安闻转过头,看着后排三人,灰头土脸,浑身泥土,虽然狼狈却如释重负的样子,没有解释。
他拿出手机,敲了一条微信。
回到q市已经了临近午夜,兰胜男先是送了安皓一家,又把安闻送回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厂里,临走时嘱咐安闻早些睡觉,自己今晚睡厂里,不回来了。
q市比l市靠北,气温更低,安闻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眯着眼睛下了车,目送走兰胜男的车,转身往家走。一道黑色人影从旁边的树影中闪出来。
“谁?”
安闻警惕地后退。
“是我,别怕。”
林清宇从黑色的羽绒服里探出脑袋。
“幸亏我没有心脏病,”
安闻舒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钥匙,疑惑道,“这么晚你来干什么?”
林清宇凑上来,“你说你出发了,我想着来给你送卷子,这两天攒了好多卷子。”
安闻看了一眼林清宇通红的脸,“我快累死了,今晚肯定不写卷子。”
他推开院门,侧过身没有动,“明天上课你给我也行。”
林清宇搓了搓手,“你请了三天假,我不知道你明天要来上课。”
他看着安闻扶在门上的手,语气憋闷。
“这么冷的天,要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吗?”
安闻率先进了院子,林清宇一愣,嘴角轻提,也跟了进来。
安闻实在累急了,进门就踢掉鞋子,在玄关脱了外衣外裤,行尸走肉般摊在沙发上。“厨房有热水,你自己倒了喝。暖和一下就回家吧。”
他微抬起头,看向站在玄关的林清宇,“对了,司机呢?你怎么没坐在车里等。”
林清宇有条不紊地脱掉鞋子和外套,把安闻乱丢的鞋子摆好,又把外套外裤迭好放在玄关柜子上。“太晚了,我让他先回去了。”
“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啊?”
安闻朝着厨房方向说话,声音不大,但林清宇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