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麻烦,”
喻温白不想头次做客就留下挑食的坏印象,轻声反驳道,“我都能吃的。”
厨师反正要现做,调个口味有什么难的;徐嘉珩怕他较真,改口道:“没事,是我要他们改的,你跟着我的口味勉强吃一点吧。”
这话能糊弄喻温白,却糊弄不了沈妍;兄妹俩打小一个滴糖不沾、一个嗜糖如命,现在徐嘉珩连排骨都要多放糖,中间没鬼她才不信。
猜测得到印证,沈妍招呼三个孩子先去餐厅吃水果,就上楼去找徐父。
徐父倒是符合预想的寡言少语,晚饭前忙完公事姗姗来迟,对喻温白只淡淡说了句「不要见外」,之后除了和徐嘉珩聊几句公司里的事,很少开口。
相比于沉默的父子,外向的母女俩就显得格外健谈,徐嘉菀恨不得把她爱吃的每道菜都让喻温白尝一遍,沈妍则事无巨细地问个不停。
从小被灌输食不语寝不语,喻温白每次回答问题,都要放下筷子认真思考,尤其在被问及家庭情况时,愣了愣,悬在空中的手慢慢收回来。
“阿姨,我没有父母,”
他轻声道,“我是小时候被师父捡回来的弃儿。”
他很少提及家事,却也并不忌讳,只是单纯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造成比如此刻的冷场——两位长辈脸色一顿,连没心没肺地徐嘉菀都放下甜糕。
“对不起,是阿姨唐突了,”
沈妍面露歉意,语气越柔和,“但你师父一定是很伟大的人,才能让你好好地长大。”
“。。。。。。我妈就这样喜欢操心,但她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了你,我替她和你道歉。”
饭后,徐嘉珩带喻温白参观后院当散步消食,月色路灯将两道身影拖长,别墅区的周围一片静悄悄。
撞破梦境后的尴尬还在,喻温白双手揣兜,慢吞吞得跟在徐嘉珩身后,时不时默默踩一脚男生背影。
今晚好像格外冷,他嘴里哈出白气,摇摇头:“没事的,阿姨人很好。”
迟钝不等于麻木,他能看出沈妍言语行为里的友善好客;徐家四人虽然都不爱说漂亮空话,光从眼神也能知道,每句话都是真诚、自肺腑的。
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饭桌前聊家常,是喻温白不曾体验过的。
“你的家人都很好,”
喻温白抬头看满月星河,难掩语气里的向往,“徐嘉珩,你很幸福。”
皎白月色洒落在他肩头,像是披上朦胧而轻妙的银纱,纤瘦身影在夜色中孑然一身,有种让人无法不怜爱的易碎感。
徐嘉珩停下脚步看人,心里愈不是滋味——他从想没想过,这种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居然会让喻温白羡慕。
计划已经泡汤,总不能连时间都错过;徐嘉珩轻咳一声:“其实你要是愿意,我的家人也可以说——”
“小白哥——”
风一样的女子抱着满怀的材料跑出来,身后跟着管家和阿姨:“我们说好了吃完饭做花灯的,你不会忘了吧!”
不容喻温白拒绝,徐嘉菀就迫不及待地催他去玻璃花房,一股脑将材料放在桌上:“现在快点做的话,还能赶上跨年前完工呢。”
花灯的制作承载了上百千年的历史,喻温白只浅浅学了个皮毛,从堆起小山似的繁杂材料中选出需要的,飞快地先做出骨架、再安装好灯具。
裱糊需要时间等待,他转头看向满脸崇拜的徐嘉菀,问她:“后续的装饰和点缀需要自行设计,你想要试试吗?”
看喻温白做的手到拈来,徐嘉菀下意识觉得很简单就一口答应,拍着胸脯说要从头到尾自己做,结果直接卡在第一步骨架,连试几次都失败。
喻温白打量着被月光环抱的的月光房,堡垒似的半圆球透明房间内盛放着各色花卉,就见到小姑娘东张西望一阵,烦躁地将第九个失败品拍在桌上。
管家在旁边安慰:“小姐别生气,等待少爷过来,一定能帮您修好的。”
“王叔都说少次啦,叫我菀菀就行,”
徐嘉菀嘟囔一声,回头看花房外打电话背身打电话的徐嘉珩,撇嘴泄气道,
“我不做了,反正我哥会给我收拾——”
“不难的,也许下一次就会成功,”
喻温白捡起桌上散开的零件,按使用顺序摆放在徐嘉菀面前,耐心道,
“没有徐嘉珩你也可以的,我教你。”
喻温白神色语气是一贯的波澜不惊,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教,做错了就拆开重来,不急不躁的步调让徐嘉菀几次想脾气,都只能咬牙坚持。
最后终于成功的花灯歪歪扭扭摆上桌上时,徐嘉菀感动地拿出手机连拍,满眼雀跃:“我等会要让徐嘉珩好好看看,我没他也很厉害的好吧。”
身体的原因,家里对她要求从来都是健康快乐,尤其是徐嘉珩,高一落水事件后变得事事小心,包揽全部的态度让徐嘉菀有时候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徐嘉珩身上的光芒太盛,普照他人同时,也会不可避免地掩盖掉身边人的光点。
这也是徐嘉菀第一次见喻温白时就觉得般配的原因——喻温白这样寡言的人,安静到放在人群都害怕找不到,站在她哥身边时存在感却意外的强。
喻温白静静笑着:“不只是这件事,很多事你都能独立完成的很好,比如花灯,比如晚饭的甜点。”
为了招待客人,热情好客的徐嘉菀不顾家人劝阻,一定要亲自给喻温白常她学会的饼干,结果饼干调错温度丢进烤箱,还是徐嘉珩闻到糊味才及时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