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库洛洛时稍胜一筹的愉快在佑果被伊尔迷推着轮椅经过一个拐角时终结。
拐角处摆着几个高大的放着花叶的花盆,而佑果在繁茂葱郁的枝叶缝隙间看到一位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掩面无声痛哭的男人。
那个男人佑果再熟悉不过,那是巴托奇亚共和国的首富,是罗森杰,也是佑果的父亲。
似乎是担忧自己的哭泣声会被人听到,罗森杰在距离佑果房间最远的地方坐了足足半个小时,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淌着,然而罗森杰紧紧抿着自己的唇,在佑果面前一向充满父亲的慈爱与宽厚的脸上已经变为了彻骨的悲苦和绝望。
佑果也同样在这个角落用硕大的花盆遮挡沉默地看着痛哭的父亲,甚至讶异地发现这个从来稳重可靠有时又会有商人的精明和狡诈的父亲,此时竟然像一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佑果猛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眼眶干涩的他望着痛哭的罗森杰却掉不出一滴眼泪,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发生并不久的事。
罗森杰那时候刚刚在一场商业竞争中大获全胜,然而直到从竞标台上走下来罗森杰都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微笑,既没有竞标胜利的狂喜,更没有胜利的兴奋,似乎这场竞标的胜利对他而言从来都无关紧要,只是在做一件如呼吸吃饭一样自然的一件事。
回到家后,佑果很好奇地问:“爸爸,你不开心吗?”
而罗森杰却掸掸衣袖,很平静地说:“不,我其实很愉快。”
佑果便说:“那你为什么表现的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罗森杰耐心地为他解释:“想要做一个成功的商人,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要保持从容不迫,对手看不透你,所以就会畏惧犹豫。”
佑果啧啧称奇,“会不会有保持不住的时候?”
“不会。”
罗森杰很果断地说,表情颇为自得,“对我来说保持这种样子已经是刻入骨髓的习惯了。”
“那如果真的有无法保持的时候呢?”
佑果道:“会是什么时候?”
罗森杰便沉默下来,然后说:“那一定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而上一次罗森杰最痛苦的时候,是失去佑果的母亲的时候。
佑果想,罗森杰平时在他确实将沉稳和从容不迫保持的很好,所以在离开他后,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冷静与从容的罗森杰只能在角落里发泄自己作为一个即将失去孩子的父亲的痛苦。
或许要感谢昂贵的轮椅,更要感谢铺满了整个别墅的地毯,所以在佑果的轮椅移动时才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才会让佑果能够发现此时正躲在角落中掩面哭泣的父亲。
他的手紧紧地扣着轮椅的扶手,因为用劲所以手背上甚至凸起了青筋,佑果就这样紧抓着轮椅呆呆地看了罗森杰半晌,然后看向将他推到这里来的伊尔迷。
伊尔迷平静而自然地望着他,佑果在这样的目光下僵硬地转过头,然后抬起扶手上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示意伊尔迷推着他离开。
他胆怯靠近此时的罗森杰,更担忧让罗森杰看到他会在这样的悲痛上火上浇油。
伊尔迷便也听话地推着他离开了,佑果让伊尔迷推着他远离了那个被悲伤笼罩的角落,一直走到院子里栽种的花圃前。
颜色绚丽多彩的花圃此时争奇斗艳,佑果的视线虽然落在那些五花八门颜色各异的花朵上,可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一定可以发现佑果此时的眼神悠远模糊,空茫茫落不到实处。
佑果在想,罗森杰真是一个好父亲。
可是这样的父亲却注定不会永远属于他。
“你故意让我看到我爸爸哭泣。”
佑果问伊尔迷,“你想和我说什么?”
伊尔迷的视线落下来,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需要知道。”
佑果苦笑起来。
如果他足够自私就好了,佑果想。
如果他足够自私,他就不会对罗森杰的痛苦感同身受,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任务完成就离开,如果他足够自私,就不会对自己的离开产生一丝一毫的迟疑,只可惜他既不够自私,更不够冷漠。
恰好这时系统带来了一个消息:“我收到主系统的反馈了,它说是因为重启多次记忆数据加载过多导致传输系统数据紊乱,所以导致库洛洛拥有前三周目记忆的bug产生,作为补偿会送给你一个消除记忆的道具。”
系统小声问:“要对库洛洛使用吗?”
“先不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