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张粗布里的雪融了换,换了融,滴滴答答地把白肤墨发淌湿了一片,直至天色将明时才使他的烧退下。
他茫然眨了眨眼睛,半明半暗中被余光里腾起的火光引去,看向侧对他坐着的人。
第97章折桂魄(六)
她也闻声看过来。
在冷清迫人的冬日中,那双琥珀眸子在晨雾中呈现一种胶质的浓稠色,映着火光。
恍若灼阳,令人趋之若鹜的温暖。
见他醒来,她有些惊讶地微微挑起眉尾,“醒了?过来喝点热水。”
话落轻折起眉心,想起什么,“算了。”
今安想起了他昨夜那折腾的劲头,生怕有些什么意外让他再磕伤碰伤,再误了时间。
经昨夜一宿,眼前这人的脆弱程度已然颠覆了她的认知。
轻拿轻放罢。
手下翻出一个铁碗用烧开的热水濯洗几遍,再重新倒进热水,今安捧着碗过去。
枯草堆上的人正处于晨醒的懵然中,习惯软寝的一身筋骨酸胀不已,他手握着后颈左右转动,不慎扯痛肩头的伤。再抬头,一碗白烟腾腾的热水便递到眼前。
今安将碗塞给他,又极为熟稔地顺手摸上他额际,这个动作她昨晚已经做了太多次。
“烧退了。”
她蹲在身前,被热水熏热的指腹将这一点暖意递到他寡冷的面颊上,“没有反复就算好了。”
而后收回手,用那一双又清又暖的眼睛细细打量他。
看得人一口热水梗在喉咙里,咕咚咽进肚子,这阵热意暖了身体的同时也红了耳廓,虞兰时躲躲闪闪不敢看她,“怎、怎么了……”
怎么了?
这话他自己问得十分心虚,明知故问。
那些搅浑脑浆的热度一褪,理智一旦回归,昨夜他说的做的那些事情霎时不容拒绝地幕幕回放在他眼前。
他未经思考脱口而出的、还惹恼了她的那些矫情话。
后面又死皮赖脸地抱着她不放开,还……
每一幕都致命得足以挖坑将他活埋进去,窒息而死。
或者不用挖坑,他已然臊得红了面颈,暗叹一声,抬手挡在自己鼻眼处,想捂死自己。
却听她无事般问,“头又疼了吗?”
总不能说他想掐死昨晚的自己,但做不到,只能逃避现实地掩耳盗铃,“无事,有些热。”
大冷的天即便起了日头,也是黯淡的一层光笼在天边聊胜于无地亮着,照在身上没有半点暖意。
哪儿来的热?
今安没有戳破他,静了静,开始收敛有些混乱的思绪,摸不着线头的一堆乱麻扰了她一晚上。
“昨晚境况太乱,事发突然,很多事情我无力施为。”
说到这里,她的语调沉静下来,“至于你,究起因果到底还是我拖累了你,昨夜你因为伤痛身不由己,想必大多也是无法控制的胡言乱语,我……”
听着她一句一句地说,他不知不觉地放下捂脸的袖子,起先胸腔里还有些许微弱雀跃的期待,随着她话中的意味已然一点一点地沉下结冰,开始刺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