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陈妈有介绍意愿的时候,他显得殷勤许多。
陈妈看在眼底,不动声色,她牵线保媒是一回事,陈家蜜自己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得自己的女儿心甘情愿点头才行。
而且陈妈始终觉得,在阿斯米尔方面已经反馈种苗将坐本周的飞机运抵中国的情况下,陈家蜜是没有必要特地回来一趟的,除非她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可她一个在海市坐办公室的小白领,除了顺利把那批种苗从洋鬼子那儿想办法进行沟通弄到手,实际田间地头的工作里,陈家蜜起不到任何作用。
陈妈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韩强把母女俩送到家门口,因为气氛有些紧张,他识地没进门坐坐就走了,反正他还有送陈家蜜去机场的机会。
陈家蜜进家门的时候还有些踯躅,结果陈妈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一把将她推进自家的院子。
赶巧了,陈爸也在家没出门。
这就是个家长盘问孩子的架势了。
陈爸是教政治科目的,退休以前在大学兼做一些思想教育的课程,因此在谈心方面很有心得:“家蜜啊,回来了?”
他走上前去摆了个凳子给女儿,又拿杯子给她倒了点水,坐下慢慢劝道,“别怪你妈心急,她是太担心你,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女儿,但凡你有个风吹草动就得把我们老两口给急死。你又远在海市,我们只能在家里坐着干着急。”
陈家蜜没渴,陈爸倒先渴了,他喝了口水继续道:“你有心事就直说,爸爸妈妈给你出主意,就算出不了主意,还能当个后盾吧。”
这后盾恐怕一会儿就得敲死陈家蜜。
陈家蜜的教育一向归陈妈管,陈爸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即便他从来不插手,陈家蜜始终知道父母对于她的教育问题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包括要求自己一路就读重点升学,最后大学志愿填到海市,并在海市工作准备买房,这些从来都是陈妈的一手安排,而陈家蜜和陈爸都不违背。
而陈爸,几乎就是完全赞同这种做法的。
他就这一个女儿,他希望陈家蜜光鲜亮丽地生长在大城市里,不辜负她天生的聪明才智和勤奋努力。而不是和陈官村许多同龄的女孩儿那样,早早地经人介绍就成家生子,偏又生了孩子扔下,仗着年轻外出打工而经年不回。
但这种事情能责怪谁呢?年轻人是没法捆绑在土地上的,尤其他们并不想种田。
种田辛苦,挣得也少,汗水尘土满身,不整洁也不体面。
陈家蜜觉得浑身的勇气都在离自己而去,她在自己彻底失去勇气之前,冲动地脱口而出:“我辞职了!”
陈爸“嚯”
地站起身,动作大得板凳都翻了个儿。
陈妈正回屋给陈家蜜拆两个香蕉吃,见状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顾上理陈妈,陈爸厉声问陈家:“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辞职了?!”
陈妈一听,手里的香蕉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有些着慌,上去拉住女儿:“你爸爸说得是不是真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对于自己辞职创业一事最大的阻力肯定是父母,但陈家蜜在真正面对这一刻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退缩。
就算会令父母伤心,陈家蜜还是点点头承认:“我辞职了,昨天去公司办的。”
“你糊涂!”
陈妈锤了陈家蜜肩膀一下,然后从桌上拿过陈家蜜的手机叫她解锁,“快!把你老板的电话告诉我,我来跟他讲你不是认真的,让他一定不能结束你的劳动关系。”
陈家蜜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妈,这是我老板,不是我班主任,难道你还想跟他告状吗?离职就是离职,我已经办完手续了,绝不可能反悔!”
陈妈呆住了,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的陈家蜜。
事情似乎比她想得还要严重。
陈妈反常地沉默了。
见陈家蜜还和陈妈犟嘴,陈爸怒不可遏,他把学校里那套教育学生的怀柔做法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这是他唯一的女儿,从小当宝贝养大的女儿,不知道了什么疯,把一份众人艳羡的大城市工作给辞了。
现在外面经济形势不好,做父母的也羞愧于没法拿出什么家底帮她在海市立足,陈爸说不出的苦涩、羞愧以及恼怒。
“你……你听你妈的,马上给我回海市,去找你老板。”
陈爸气得手都在抖,“跟他说你是一时冲动,只要还有点余地,一定要保住这份工作。”
陈家蜜从一开始的惶恐,然后经历了陈妈的慌乱,再经历了陈爸的气急,反而镇定下来了:“爸,辞职这件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陈爸大声吼道:“陈家蜜,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会申请创业补助,也会尽力去找投资,”
陈家蜜的喉头涩涩的,她其实非常希望父母的支持,“我要回来帮你们一起种花!”
陈爸一巴掌甩在了陈家蜜脸上。
其实他冲动时已经后悔,故意收敛了力气,最后手指在陈家蜜左脸上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其实这巴掌一点都不痛,可陈家蜜却觉得痛得不得了,因为这是从小到大陈爸第一次对她动手。
见陈家蜜震惊的眼神,陈爸悔不当初,可他坚决不肯妥协:“种花?种什么花?种地这事情也是你该干的?你读书读到一脑袋水了吗?我和你妈那么辛苦培养你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