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不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陈家蜜忍耐多时的害怕和委屈,终于在远离老家后宣泄了出来。其实一个人踏上孤单的行程,她更没有理由和余地软弱,可是在见到于冰姿之后,自己没考虑的事情她全部都想到了,陈家蜜突然感觉到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么孤立无援。
于冰姿只好搂着陈家蜜的肩膀,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来来往往旅客的注视让她尴尬:“哈尼快别哭了啊,人家以为我们蕾丝边呢!”
陈家蜜上飞机前还给父母去了个电话,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陈家蜜又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陈妈知道这事情难度很大,又不敢对陈家蜜说泄气的话,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叮嘱陈家蜜衣服要带够,出去也不要心疼钱,该吃的吃该用的更要用,钱用完了回来再赚就是。陈爸没有来接电话,可是陈家蜜分明听到他在旁边劝着陈妈不要这么操心,孩子长大了不喜欢老人啰嗦,让陈家蜜就当见见世面,如果实在不行他就把这摊收了,回去学校上课还债,然后和陈妈找个世外桃源养老去。
虽说人人都在想方设法地安慰她,人人都不去碰触失败的可能性这个话题,陈家蜜心底的那点儿逆反却被激了出来,虽然旁人有这些考量也是出于关心,可她偏不信自己就一定会无功而返。
然而她很快又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
陈家蜜被困在伦敦机场,没法转机去阿姆斯特丹,因为英国人挑在圣诞节之前闹罢工,陈家蜜着急出门又一心一意在圣诞旺季找了最便宜的机票,没留意这个早有预兆的大坑,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原本应该在晚上十点到达荷兰的她,这个点还困在伦敦。出前预定的民宿也打电话过来,问她今晚是否还能如期入住。
这已经不是陈家蜜能够回答的问题,因为她搭乘的航空公司罢工,想要改签去其他的航空公司根本没有空位,整个机场乱糟糟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够离开。只能在电话里抱歉又抱歉,对方的态度也很温和,对她的不幸遭遇报以同情,答应可以不扣除她第一晚的住宿费,但是很遗憾不能替她保留房间。之所以会致电给她,是因为有一家韩国人临时要求入住,如果陈家蜜同意取消预约,对大家都是双赢的局面。
陈家蜜无法拒绝,对方完全可以在扣除费用的情况下因为她违约把房间给别人,能够拿到退回的授权保证金,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即使面临到了荷兰没有地方可住的局面,陈家蜜还是得在电话里拼命感谢对方。
对方也明白这个时节要临时找到房间非常困难,建议陈家蜜如果改签到航班,还是可以来自己家的民宿碰碰运气,因为很多人来此地都是一日游的,房间周转的度很快,也许当陈家蜜辗转到达的时候,已经有人退房。
陈家蜜再次千恩万谢。
她如今的境况还不错,有个等候区的位子坐着,机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分了毯子,无数想走而走不了的倒霉乘客席地而坐或者半靠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陈家蜜的时间耗不起,她一共就请了两周的假,亨特拉尔公司已经开始准备计划圣诞假期,就算借了点时差的便利,现在也已经是欧洲周一的半夜,陈家蜜没有时间可供浪费。
她已经开始考虑从英国入境,再坐火车前往荷兰,虽然会耗费更长的时间,但是比待在机场无休止地等待下去好多了。
这时陈家蜜的手机突然跳出一条信息,林深深没头没脑地来三个字:“你在哪?”
陈家蜜一贯不怎么敢跟林深深打交道,林深深的生活离她和于冰姿都太远,眼下她虽然信息给陈家蜜,但是人却不知道究竟在世界上哪个角落,陈家蜜猜测可能是林深深今晚刚刚完成工作,在酒店下榻休息,于冰姿和她闲聊的时候说了自己出国的事情。
“我在伦敦,这里罢工了。”
陈家蜜有些羞于承认自己的失策,尤其是在林深深面前,眼下形势却让她不得不低头,向林深深寻求帮助。
“待着别动,等我消息。”
林深深言简意赅,不用陈家蜜开口就帮她想办法去了,也免除了陈家蜜的尴尬。陈家蜜并不意外林深深的神通广大,他们那个圈子本就不大,而且林深深如果从于冰姿口中知道了她家的情况,也肯定能猜到她买便宜机票的原因,陈家蜜这张薄薄的脸皮在几天内丢得精光,却又在无形之中锻炼得更厚实起来。
林深深本人并没有回复消息,但是大概十分钟后陈家蜜收到了一条改签到天朝航空公司的短信,因为登基时间很急迫,陈家蜜只好用语音了一连串的感谢,但是林深深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并没有任何回音。
又是将近三小时的飞行之后,陈家蜜历经千辛万苦到达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她成功入境已经是凌晨一点半,机场里稀稀落落人不多,显得非常冷清,平时售卖郁金香球根的店铺也关着门。有国内的旅行团经过和陈家蜜打招呼,但是他们是在阿姆斯特丹游玩,和陈家蜜的目的地不一样。
史基浦机场同时是中央火车站,陈家蜜要在这里转车前往阿斯米尔小镇。头顶上的时刻表清楚地告诉她每半小时就有一辆巴士从机场开往阿斯米尔,但是最早的一班车时间是在凌晨五点半。陈家蜜满心都在担忧民宿预订爽约的事情,又唯恐真的到了阿斯米尔没有落脚的地方,在陈家蜜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中,至今还没有流落街头的事情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