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热如蒸笼,冬季冷如冰窖。
她曾想着,若是日后有机会,她要住一个向阳的房间,不说多么大多么气派,至少有一扇可以随时开了通风晒暖的窗子,冬暖夏凉,干净宜人。
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这座宅子比她奢想的那些要好上百倍,如梦如幻,陆书瑾恍若踩在了软绵绵的梦境之中,一切都变得不真实。
“我不能要。”
她听见自己开口,说出了这句话,随后意识瞬间归回,她清醒了。
非亲非故,陆书瑾已经收了萧矜太多东西,那些衣裳玉簪虽是上乘东西,但并非昂贵到她全完买不起,但这房子就另当别论了。
这房子若收下了,恩情是还不清的,她就真的得被按着头认萧将军当义父,认萧矜当义兄了。
但她并不打算如此,所以一张口便下意识拒绝了萧矜。
萧矜轻挑眉峰,掐着陆书瑾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两人对上视线:“嗯?我是不是说过不准拒绝我给的东西?”
陆书瑾看着他,黑眸明亮澄澈,不见丝毫怯弱:“你已经给了我太多东西,有来有往才为交往,而不是你一味地赠送我一味地索取,这房子已超出我所能够偿还的范围,所以我不能收。”
“且我如今在舍房住得很好,不需要在另寻住处了。”
她又补了一句。
萧矜听了她的话后,松开了陆书瑾的脸颊,看了她好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这些东西,并非是为了给你才给你。”
陆书瑾完全听不懂,她歪了歪头露出疑惑的神色来,面上俱是不理解。
他便微微皱眉,像是有些苦恼改怎么去解释,用了些时间措辞将心中的想法表达出来,“陆书瑾,送给你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并非只有付出,更多的是得到。”
“此话何解?”
陆书瑾问。
“不管是钱财,衣物,玉佩亦或是这栋屋宅,这些东西我都不缺。说得直白点,我出身自萧家嫡系,萧家累积数代的财富将来皆会落在我手中,所以自小我爹从不曾管束我银钱上的挥霍,这些送你的东西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萧矜并没有在故意炫耀家世,他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着,“但我送你这些并非只是因为我觉得你需要,另一方面我也是为了取悦我自己。我看见你穿着新衣,戴着新发簪,吃着我送你的膳食,用着我送你的笔墨纸砚,对我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我会因此满足,因此愉悦,你的接受对我而言就是回报。”
萧矜唇角轻扬,话语间变得轻快,使两人的氛围完全没有沉重气息:“所以我不在乎你考虑的那些东西,我只想看到你欣然接受,当然你如若愿意喊一声‘谢谢哥哥’,那就更好。”
陆书瑾听完这番话直接呆住了。
他表达的意思是:我送你东西是为了让我自己开心,跟你没太大关系。
她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荒谬又霸道的言论,她有些着急地说:“我们的关系不是平等的吗?你送我我还你,如此来往才算是朋友吧?”
“对,”
萧矜点头,又看着陆书瑾的眼睛:“但金银玉器,山珍海味我都并不稀罕,而你的那些欢喜和满足化作情绪回馈于我,对我而言才是珍贵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肆意的情绪里掩着不大明显的认真,看起来像是胡说八道又像是出自真心。
好似一股风卷进了陆书瑾的心底,将平静的湖泊掀起了层层涟漪,把她那些原本坚定的道理和想法给彻底吹乱了,她想反驳萧矜,但竟然一时词穷,不知如何去说。
愣了许久,许是萧矜也觉得自己的言论太过霸道,他退让了一步,放软了语气说:“好嘛,你现在不住也行,但再过些时日学府就会休课闭门,舍房就住不得了,难道你还想住城北那个破院子?云城的流浪汉都知道把栖息的废庙打扫干净,那晚若不是你睡在边上,我还以为睡进了耗子洞里,连口热水都喝不上,阴雨天还用冰凉的水洗漱。你好歹是一介文人,怎么能住那种闹市之地,你还要留在云城过年,若要我在年三十去那破地方找你,我可不依。”
虽然只短短住了一晚,且当时萧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从这番话中陆书瑾看出萧矜其实对那大院有着极强的怨念和不满。
她没忍住笑了,“倒也没有那么差,至少比耗子洞好上一点。”
萧矜见她有所动摇,就又退了一步,跟着笑,“你不愿意收下这房舍我也不勉强,就当是你暂住如何?总归你是要租房的,还不如租我的房,依你我二人的兄弟关系,我给你算便宜些,一月……”
他停了停,似想了个数,而后比了两根手指头,“二百文,如何?”
是经过萧矜精准拿捏陆书瑾心理之后抱出的数字,她既不会觉得贵,也不会觉得太过廉价,当即就与萧矜谈成。
赠送变租赁,一月二百文,一年起租,统共两千四百文,萧矜大方地抹了个零头,只收二两银子。
确定了此事之后,陆书瑾虽嘴上没说,但情绪全然描于眉眼,欢喜之色不加掩饰,在宅子前前后后转了几遍,对寝房尤其喜欢,在门口驻足许久,待天黑之后才回舍房。
其后两日,萧矜命随从将陆书瑾置放在大院和设舍房里多余的物件搬去了宅子,还将屋宅钥匙给了陆书瑾,各个房间的都有,沉甸甸的一串。
十一??x?月初三,云城祈神日,全程休沐放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