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寧姝正將身子沒骨頭地倚在圈椅上,手中團扇懶懶地搖著,一抬眼,正巧對上秦琅一雙幽深晦暗的雙眸……
他繼承了長平長公主的丹鳳眼,動怒時,只叫人覺得冷汗涔涔,但如現在這般,倒是叫寧姝不好判斷了。
沒有往日的驕狂,但也不是平日裡那種似笑非笑的意思,那一眼望過來,寧姝只覺得哪裡怪怪的。
「二哥哥怎麼來了?」
秦珂正在吃飯前的小食,瞧見秦琅過來了,嘴裡有些含糊不清地問了一句。
秦琅仿佛被什麼燙到了,轉瞬間收回了目光,語氣不自然道:「碰巧路過。」
秦珠在一旁解釋道:「二哥哥方才就在對面的曼陀酒肆,瞧見我們便過來了。」
想起剛剛門外那一對外男,秦珠心頭燃起了點火氣,忍不住埋怨自家這個不著調的二哥道:「二哥哥你也真是的,我們都是未出閣的女眷,你怎麼能將他們帶來,若是傳出去可怎麼是好!」
雖秦珠素來膽大,但也是頭一次這般明目張胆地怨懟這位脾氣乖戾的兄長,委實是有些惱了。
然怨懟完,秦珠不敢去看自家二哥哥的臉,覺得他頃刻間就要拿話嗆她。
戰戰兢兢地等了幾息,卻什麼都沒有等到,秦珠不由得抬頭去瞧。
只見素來暴脾氣的二哥面上出現了令他意外的歉疚,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煩躁。
「又不是我想,是他們非要過來,還硬拉著我……」
秦珠稀罕地看了秦琅好幾眼,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寧姝等不下去了,雖然來了個她不喜歡的秦琅,但這飯總要吃下去,搖著扇子,拍了拍身側的圈椅道:「行了,別說了,快坐下點菜吧。」
寧姝覺得自己的意思應該沒有什麼歧義,但某些人顯然會錯了意,錯愕、愣怔,但又十分迅地邁步走了過來,在寧姝身側,那個本來屬於秦珠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撲面而來的男性氣息,還夾雜著些許酒氣,寧姝便看見秦琅這傢伙在挨著她極近的位置坐了下來,腰板挺得筆直,手都是規規矩矩地放在桌子上,看起來端正地不行。
秦珠人都怔在了原地。
寧姝扭頭看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讓秦琅不得不迎上去。
「這麼看我做什麼?」
本就是秦珠的位置,自然跟寧姝挨得極近,兩人視線碰在一處,都有些不習慣,其中已誤會了某些事情的秦琅更甚,看著那雙明澈的水杏眼,他甚至想逃走。
但下一刻,心裡不可言說的情愫和彆扭頃刻間就被眼前的少女碾為了碎末。
「秦二公子,我是讓珠兒坐在這裡,誰叫你了呀!」
說實話,寧姝此刻心裡更多的是覺得逗,第一次覺得秦琅這狗東西竟然也有犯傻的時候,當真是引人發笑。
少女面孔之上的嘲弄和輕笑像是將他里里外外扒了個乾淨,讓秦琅那一點不可言說的小心思幾乎暴露在日頭下。
只不過是他一個人的日頭下罷了。
然儘管如此,秦琅還是紅了脖頸,也不知是氣更多還是羞更多。
忽然,秦琅猛地站起,寧姝下意識用團扇擋在了臉前,微微後仰著瞧他,一把團扇遮了大半的臉,只剩下一雙盈盈杏眸露在外,其中似有驚懼。
就在姐妹幾個都以為秦琅會惱羞成怒摔門而走時,他悶不吭聲地換到了別的座,雖不挨著寧姝,但也算正對著她。
一時間雅間裡都靜了幾分。
還是秦珂肚子咕咕叫了幾聲,大傢伙才想起她們還有飯菜沒點,遂破了這寂靜氣氛,招手讓安靜等待了半晌的酒樓夥計過來。
寧姝依著夥計的推薦,挑了幾道清淡美味的菜,譬如乳汁燉雞、醋魚、清爽的裹著橙絲吃的魚膾還有些清炒的時蔬……
寧姝生長於魚米之鄉,不似盛京人更愛吃麵食,在幾人都點了湯餅或者餅子的時候,寧姝仍然是要了最鍾愛的白米飯。
夥計手腳麻利地下了樓,不出片刻便一道菜一道菜地送了過來。
也許是知道這群客人身份的貴重,又或者是仙客樓的效率過高。
窗外不時飄來琵琶與絲竹的聲響,隱約間還有胡笳與篳篥的聲音,滿滿的域外之音。
多了秦琅這個不之客,姐妹幾人都不像先前那般放得開了,儘管秦琅自坐在那便一句話也沒說,看著很是規矩。
寧姝倒不似秦家姑娘那般怵他,聽見那靡靡之音,只覺得好奇道:「外面好似有胡人的樂曲聲……」
秦珠正咬著仙客樓有名的酥餅,聽見寧姝發問,連忙咽下嘴裡的餅子回道:「當然,對面就有個胡姬酒肆,靠著外來的胡姬美人攬客,生意可好呢!」
秦琅盯了那道受寧姝喜愛最多的醋魚半晌,佯裝隨意地伸筷子過去,夾了一口進嘴裡,當即皺了皺眉。
又酸又甜,口味甚是奇怪,也不知她為何那麼愛吃。
「胡姬酒肆?」
寧姝饒有興地跟著重複了一句,探了探頭,似乎想越過窗子窺見胡姬的美貌風情。
「揚州也有胡姬酒肆,但聽聞還是盛京更勝一籌,若是能過去看看就好了。」
胡姬的異域風情在本朝獨此一份,不同於中原女兒的嫵媚風情,讓她們在中原頗受歡迎,並因此還得了一個「菩薩蠻」的稱號。
盛京繁華富庶,包攬各域人口,其中最受歡迎的有三類:菩薩蠻、羅婢、崑崙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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