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的天里,热浪翻滚。偶有一阵风吹来,也是卷起一阵阵热浪。
这个天里,即便呆在遮光之处,也是不停淌汗。
赵管事此时正一脸苦相,腆着个肚子,小跑着往外院的书房而去。边跑边不时拿着帕子往额头上抹两把。
热啊。这个天里,给大把的铜子都不一定有人愿意领差事。
院里的小厮丫鬟见他一路小跑,纷纷朝他行注目礼。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让平时沉稳的大管事跑得牛喘一般。
而那赵管事一边小跑,一边拿一双历目朝那些下人们扫去。骇得那些人纷纷低垂了头,不收与他直视。纷纷忙乎手里的活计去了。
这可是爷身边的头号管事,头号心腹之人。若惹着了赵管事,可不是打一顿板子那么简单了,没准今天还在宅子里与人聊着八卦,明天就配到北边的矿场去做苦力去了。
书房门口静悄悄的,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这会只怕是到哪里躲清凉去了。
赵管事在门口顿住了身子。
“六爷,是小的……小的有事禀报……”
赵管事说完便倾着耳朵细听。
片刻后,门内一声低沉的声音传出:“进来吧。”
赵管事松了一口气,又往额头上抹了一把汗,这才抻了抻衣领,掸了掸衣裳下摆,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门才打开一条缝,一阵清凉沁人的凉气便扑面而来。四肢百骸,全身上下无一不舒爽。
真是他娘的太舒服了。
这得放多少个冰盆啊。呆在这样的房间里,哪个还想到外面受累。
周晏卿此时正坐在书桌后面埋头翻看着帐本,见赵管事进来。头也不抬,只眼皮撩着看了他一眼。
那赵管事正享受着屋里的凉气呢,都恨不得把身上这身束缚也脱了个干净。
他想好了,哪怕六爷赶他,他也要在这间房里磨蹭到下晌再出去。
见六爷朝他看了一眼,忙敛了敛神,三两步就走到案前去。从怀里掏了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爷,青川来人了,带来了老太太的书信。”
周宴卿看了伸到他面前的书信,许是天热的缘故,那封书信被他揣在怀里,都有些泛潮泛软,没那么挺了。
“放那吧。人呢?”
赵管事见自家主子并没有急着看信,叹了一口气,把信放好后。垂手站在一旁,回道:“来人都已安置好了。青川来的掌柜都已安排他们吃了饭,领着到柜上去了。家里来的,都请到客房歇着了……”
说着抬头看了周宴卿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次六太太的陪房也跟着来了,传了六太太的口信。说……说十三少爷前段日子受了暑热,大病了一场,饭也不爱吃。就念着爷呢,看爷能不能抽个空回去一趟……”
赵管事小心翼翼说完,很快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忙又低垂了头。
他原叫石头,原是六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六爷成亲之后,便跟着六爷到了这西南。
十年过去了,如今他也在西南成了家,生了好几个孩子了。后来别人又送了他一房美妾,妾室又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家里倒是和睦。如今六爷又升了他为管事,除了身份以外。他如今的日子就跟外头一般的富户也没什么两样。
而他口中的六太太就是京中礼部侍郎家的庶女。那年跟着六爷从京师回来,便一直住在青川,后来二人成了亲。颜氏便给六爷生了十三少爷。
十三少爷长得跟六爷极像,对六爷也极有儒慕之情,只是六爷已是两年没回青川了……
赵管事想到他家六爷这些年一个人在西南,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便涌起一阵阵心疼。当年的事,他做为贴身小厮,是再清楚不过的……
若是那人成了六太太,也许六爷就不会成天板着个黑脸了。那时的六爷笑得多开心啊……而如今他都好久没听到六爷笑了。
赵石头想着便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六爷也经常悄悄打听那人的消息,知她过得好,又是喜又是悲的。让他看了更加心疼。他的六爷原不该过这样的日子的。
这回他一定要把六爷劝回青川。
而坐在书案后面的周宴卿听赵管事说完后,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仰靠在椅背上。
良久,赵管事才听到六爷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把来人都好生安置了,去柜上找几个掌柜,把青川要的货都紧着备下去。”
“是。”
赵管事听到自家主子没有别的吩咐了,遗憾的瞟了一眼屋子几个角落里放着的冰盆,一脸苦相地又出去了。
周宴卿看着桌上摞得高高的帐篷,头皮一阵阵紧。
若是以前,这些事哪里需要他来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