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维笑道:“间大人乃我傢大公子之贵客,间大人有所指教,在下自然洗耳恭听。”
“江氏大军往晋阳平乱,如今乱事已平,若继续迟迟不班师回京,陛下和张丞相那边,怕是会有微词,这是其一。
我主永安王虽封地偏远,与当今陛下血脉并不亲近,可到底是皇室后裔,兼之其仁德之名闻于天下,深得人心,如今我主仁厚,不忍见我背井离乡,依沉大人所言,若交不出人,江氏大军便会继续北上围攻,可沉大人可有想过此举之后果。我主尤在,江氏攻往永安,师出无名,其他诸侯必定唇亡齿寒,心生不满,若我主身故,江氏担瞭这谋害皇室之名,与江氏不睦已久的张丞相亦可借此讨伐加害,于江氏大不利,此为其二。
阡平不过纤弱之身,出身草芥,一非圣贤豪杰,能人志士,二非沉鱼落雁,倾国之姿,实乃无关紧要之人,江氏乃名门望族,而今江氏以强势所逼要人,此事若传出,必令得江氏蒙羞,亦会使江氏诸盟友疑心江氏傢主之才能,此为其三。”
间阡平正襟危坐,抬手一礼。
“还请沉大人三思。”
沉维手中的羽扇渐渐的停瞭,投过来的目光中带瞭些许审视,片刻后,方道:“间大人所言甚是,隻可惜需得三思的人并非在下。”
间阡平见他赞同,心中升起瞭一丝希望,望向他道:“既是如此,沉大人何故不劝谏于江傢傢主?”
沉维平和的笑瞭笑,并未作答。
而间阡平这时便也想到,这些道理她既想得出,才智过人的沉维自然一早便想到瞭,而他之所以在此,便是江曦虽已知晓瞭这些不利之处,依旧坚持要她入江氏,甚至为瞭达成目的,不惜将江氏第一谋士派瞭出来。
间阡平心中当真不解,自己究竟如何惹上瞭这樽大神,为何宁愿牺牲衆多,偏就非她不可?
“间大人。”
沉维複又饮瞭口茶水,道:“我傢大公子心性坚定,智谋过人,比之沉某有过之而无不及,沉某之所虑,大公子自然亦早明悉于心。江氏大军北上永安于江氏而言确是弊大于利,然大公子做事向来自有其深意。他既如此决断,自有他的道理与决心。间大人切莫以为我傢公子所言仅做威胁之用,若永安王不肯交人,江氏大军的铁骑,必定不计代价,踏平这永安城。”
沉维的语气依旧温和,然而那目光中却是带瞭几分森冷。
“间大人,有些话,我当说与你听。晋阳之乱于我江氏而言,不过小患,可我主依旧如此兴师动衆前来平乱,这背后的深意……间大人聪慧,不会不明白。至于你所言声望有损一事……这世间万事的黑白定论,往往是强者说瞭算的,不是吗。”
间阡平不由眉心微皱。
他是说……晋阳平乱不过是幌子,北上永安要人方为目的吗……
江曦一早便是冲著她来的?
坦白说,间阡平一度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本不值得江氏这般大动干戈,甚至猜度,也许江氏不过是想空手套白狼,借著晋阳平乱,吓唬他们交人而已,即便永安不肯,他们也并不会真的带兵北上攻城。
然而沉维的话令她不由遍体生寒。
如果江曦一早的目的就是她呢?就如同沉维所说,他费瞭这样一番力气,怎麽可能就此罢休?
看来,她真的没有退路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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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大军在晋阳停留瞭多时,沉维的消息才传回瞭军中。
与消息一同回来的,还有沉维沉恒之本人。
江晨亲自出城迎瞭沉维进城,两人一道回瞭江曦下榻之处,一进庭院大门,等在门内的鲁固便上来道:“军师大人,你可算传消息回来瞭,你都不知道,这些天你那边一直没信儿,大公子魂不守舍的,前几日还差点把自己屋子给烧瞭,之后日日裡绷著个脸,我和晨公子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喘,你要是再没个信儿,就我这不甚灵光的脑袋,迟早要惹得公子发怒,赏我几十军棍不可。”
沉维闻言轻声笑瞭下,一边向前走,一边道:“晨公子说你在晋阳每日裡无事闷得很,若真是赏你几十军棍,也正好解瞭闷瞭。”
鲁固眼睛瞪成瞭牛眼,道:“军师你这可太不厚道瞭!”
语毕,吹瞭几下胡子,又道:“说起来那小女娘怎的如此拿乔,莫不是永安王想著借此和大公子要钱要地?不对,要是要钱,咱们也不差钱,你们谈瞭这麽多天,莫不是,想要军队或是城池?”
沉维轻叹,望瞭望身侧的江晨,面上的笑意渐渐的隐瞭下去。
“这女子并不似我想,倒是颇有几分才智,便是放在江氏的谋士裡,也是不输男子气魄的。隻是……”
江曦此番为瞭一个女子而置江氏利益于不顾,这是前所未有之事,此举令手下一衆人皆是不解,连带著对这个即将到来的女子也不甚待见,如今江晨乍听沉维赞赏于她,心中不禁有几分讶异。
毕竟能令有白泽先生之称的沉维称赞,想来此女子确实并不一般。
江晨道:“隻是什麽?”
隻是她一心眷恋旧主,隻怕难以收服。
沉维想到衆人对间阡平已然颇有微词,为免衆人对她的不满继续加剧进而成为矛盾,笑著摇瞭头,并未再言说下去。
鲁固还念著心裡的疑问,又道:“恒之,你还没回答我呢,那永安王可是狮子大开口,要瞭东西去?”
沉维无奈的望瞭他一眼,道:“永安王乃是仁厚之人,岂会用下属性命去换取钱财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