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张悦然
2亚伯拉罕林肯
容茉打电话来问要不要回家过年的时候管锌还在睡觉1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凉了,他睡得越来越多,像是动物冬眠,像有嗜睡症。靖岳问过医生,说是药物的确对睡眠有一些影响,但他病了,病了是要吃药治疗的。既然药不能停,因此异于常人的睡眠状态也没有改善。
靖岳在电话里说要回去的。
多半是靖岳的语气里有生活兴致并不高昂的气息--尽管它气若游丝--这让容茉很想问些什么,譬如关于他和管锌的现状,关于管锌的病情,关于他的生活点滴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但容茉什么都没问。
“照顾好自己。”
她这么说的。靖岳在通信设备的另一头,点头。
“照顾好他。”
末了容茉还是加了一句,随即挂断电话。靖岳对着已经挂断电话傻笑,他笑容茉,笑她明明关心却又逃避自己的关心便可以在心里说服自己不曾表现得很在乎过,真是可爱的母亲。
靖岳躺下凑在管锌耳边,他不清楚管锌有没有被电话吵到,管锌翻了个身回抱住他。
靖岳像被娇宠坏了小宠物那样嗅了嗅管锌的发,“再睡太阳晒到屁股了。”
管锌睡的发懵,语焉不详但逻辑清晰,“窗户近你那边,晒也先晒你的屁股。”
靖岳憨笑,揽得更紧,管锌也可以不需要阳光,他又不是向日葵。但假设他需要,假设他是向日葵,那靖岳便是太阳,已经照亮他了。
那段时间管锌的各方面的输出都像是挤一管濒临死亡的牙膏,用尽全力也只能得到一星半点的固态物,而靖岳的存在就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解读--我们可以反着来。其实,用到尽头的牙膏可以减掉尾部,从另一头挤出来相对完整的膏体。
毫无疑问,靖岳于管锌而言是救赎一般的给予。
即便如此。
可笑。
本该欣欣向荣的病情并未按照药物设定的剧情发展,反而越来越沉重。
2
管锌仍然去学校,去上课,偶尔也会见到蔡徵超。当然,是蔡徵超主动去见他的。当然,管锌并没有不乐意见蔡徵超,只是觉得自己的状态不适合见人,任何人,除了靖岳。
时钟的指针往后拨,管锌的专业读五年是最低标准,当管锌还在念最后一学年的最后一学期的时候靖岳已经在学校试用任教了,在新川最好的中学。
蔡徵超偶尔得闲--为保障管锌的安全为主因-也主动请缨接送管锌往来于学校、医院、租屋之间,也难得靖岳不吃醋。
第五学年第一学期的末声蔡徵超在送管锌去完医院回家的路上送了他一本书,他知道管锌有看书的习惯。书没拆封,管锌只看了看书名,随即哼笑,没再出声。
还是个医生,蔡徵超彼时更像个二痞子,“干嘛?不喜欢?”
管锌扣住书的正面不看,笑,“他是个正经人。”
“正经的男人。”
蔡徵超这么回话。
只是后来两人都没言语,送到家的时候靖岳是在楼下等的,管锌更没有把那本书放在前头,背在身后,领导巡视一样的姿态。架不住靖岳眼尖,早看到了,只是迁就管锌,也装作未曾瞄见的样子和蔡徵超打过招呼后各自自顾自地走。
那时候管锌的病情在稳定和发作之间仿佛横跳,不止家里人,连孙天明和蔡徵超都以为管锌是这段感情里的弱者,实则不然。
管锌看了蔡徵超送的那本书,关于性,不止,还有性教育。靖岳不知道什么时候偷瞄到的,毫无避讳,因为曾经管锌和他说过--医院是不分性别的,只分医患。
“原来女孩儿的下(战略间隔)面是有三处排泄通道的。
“何为性(战略间隔)侵、区分男女生殖器官是很重要的,得让妈妈告诉管铱。”
靖岳说这些的时候管锌合上书皱了皱眉。
靖岳替管锌捋开愁容,“怎么了?”
顿了有点时间,管锌开口的瞬间将书放回台面又顺手熄了灯。
“蔡徵超说你是个正常的男人。”
“哦?那你觉得他说了算吗?”
管锌看着靖岳,看似淡淡然的样子,靖岳没有等到回答靠近了又换着方式问了一遍,“我难道不是吗?”
管锌笑,“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靖岳被这话逗得开心,捏管锌的下巴,”
那管医生怎么说?”
管锌说了算,但他没有说,只是吻靖岳,吻得绵密。
3
何止吻。
书里--管锌什么书都瞎看--说做(战略间隔)爱是享受,是恋人间消除隔阂的相处方式之一,只可惜,管锌向来排斥,严重排斥。不仅仅是蔡徵超送的那本书,事实上管锌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靖岳的一再包容和忍耐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个问题是个问题。
他们试过,不止一
次。但也没有到很多次。
管锌也会说他要这样的话,当然,也会付诸实践,可有时候到一半又觉得恶心,要靖岳退(战略间隔)出去,对靖岳无故地发脾气,急起来又打又咬。等他缓过劲儿看到靖岳浑身的伤痕又皱眉难过,看起来,靖岳才是被凌虐的那一个,不,不是看起来,是确实是,管锌才是暴力输出者,在那些无疾而终的尝试里他不止一次做出一些伤害到靖岳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