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念没有再说话。
他迈步向前走去,走到赵元琅身边的时候脚步略顿了顿,而后低声道:“对不起。”
没头没尾的一句道歉,但赵元琅却还是听懂了,他微微垂眸,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同样轻声对薛念道:“你早就没什么对不住我的了。”
一次打赌,一次比试。
明明他已经占尽先机。
可他竟都输了。
两次都败在那个狗皇帝身上。
说来也真是可笑。
他自以为看透人情冷暖,看透世态炎凉,但他真是没看透这两个人。
生性暴戾的皇帝和手握重兵的将军。他们本该是最有可能怀疑忌惮彼此的。
但是……
目光不经意落在薛念肩头出现的新伤上,那种莫名其妙的荒谬感再次油然而生,之前在心中隐隐约约怎么也抓不劳的想法似乎在此时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但还是隔着层缥缥缈缈的云雾,不见真意。
赵元琅眼睁睁的看着薛念从身边走过去,最终什么都没说。
…………
沈燃跪在香案前,头一次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他不是个能做出这种事儿来的人。
他早就已经毫不犹豫入歧途。
他知道赵元琅觉得很荒谬。
可觉得最荒谬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他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明知是万丈深渊也要义无反顾往里跳。
昨天晚上,他想了一千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解决赵元琅这个祸害。
被射成刺猬的太子,被水匪做成人彘的三皇子,还有被流民分而食之的裴景沧。
事事都有他的谋算。
可在世人眼里,事事他都很无辜。
就算薛念怀疑他又如何?
拿不出证据还能怎么样?
沈燃很冷漠的想——
反正那个人马上要滚蛋了。
到时军权全都在他手中,就算人心没那么齐,自然也可以徐徐图之。
他没必要以皇帝之尊做这种事。
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下手。
他扔了薛念手中的刀,竟然也再拿不起自己的。
他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他什么都可以拿来赌。
人心,天下,皇权,甚至他的命。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终有一日他竟然会觉得赌不起。
铠甲卸下容易,穿起来真难。
他就像是魔怔一样选择了这种最费事儿的方法,还认认真真的摆出了赎罪悔过的态度。
他厌恶世俗的枷锁。
他拼尽全力才挣脱。
可是现在……
他竟心甘情愿入迷障。
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他想了整整一晚上,最后想得头痛欲裂也没个结果。
大约是还没彻底死透的少年意气在作祟,又或者真的是沉沦魔障、鬼迷心窍。
细碎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亲卫在此时跑来低声禀报:“陛下,少将军来了。”
没想到薛念醒过来的竟比想象中还要快的多。
沈燃愣了片刻,随即淡淡道:“这种事还用得着过来禀报?朕之前已经说过了,为表诚意,要跪上一日一夜,为将士们抄写经书,在此期间不许其他人打扰,难道他薛子期是个例外不成?”
他语气很平静,但声音中浑然天成的威严也足够叫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