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昭为什么要她现在来西山呢?
一时想不到。
苏慕想,她强我更强,后浪拍前浪。大家走着瞧就是了。
取了一管玉笛,令浅歌、霜冷各执琵琶、洞箫跟随,其余人提茶盘、茶碗、酒壶、果篮、小巧桌椅甚至鲜花跟随。出山庄时,隔壁像是又要迎接什么大车队,张灯结彩,奢侈地自大门向上山的小路铺设白绢。苏慕经过时回头,白绢似乎已经铺设完闭,梳着双丫髻、衣着鲜丽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们从山脚处的一块巨大的山岩后转出来——显然,她们就是这条千金之路的建设者了。
山脚下有少量官兵把手,非山庄所有家族以及权贵不能经过。这时节正是春天,有些人住在平原还嫌太凉,山庄少有人来。这是无人处的豪奢啊&he11ip;&he11ip;
这就是京城富家子的做派吗?
来了京城便一直多灾多难的苏慕心里感叹一声,不过除了少数几个,他人的事情一向不被她放在心上。沿小路登高,弯腰避让丛生的树杈,手一撑,在接近山顶的风雨亭里的宽栏杆上坐定。倚着柱子,两脚悬空,面向脚下的山河,缓缓将玉笛抬至唇际。她爱笛胜过萧,萧音低沉呜咽,任是演奏哪个曲子都有一种荒凉感。笛音就不同了,轻灵欢畅。
低垂眼帘,嗅着草木香,低头,绣花鞋下跑过了一只野兔,看着它蹦跳着跑远了,心里感到一种柔和的触动。
曲子吹到第二折,身后的浅歌和霜冷还是没有加入合奏。苏慕进入了状态,此刻不愿停下过问她们是怎么回事,自顾自吹下去,和着松风肆意转折。
不用顾忌合奏者更方便。
见白云,音调漂浮转折;睹禽鸟,曲意自由不羁。目山涧,干脆唇离笛畔,一霎后骤然高歌清啸——
回声嘹亮。
如果今后都能像现在一样过着这样与自然为伴的生活&he11ip;&he11ip;这个念头刚浮出来,苏慕就笑着在心里摇摇头。她不是真能耐得住寂寞的性子,这点她自己也明白。
吸气,缓缓吐气,神清气爽。右手拿着笛,小心地抱着柱子转过来,双脚落在坐凳上才算是稳了。这才向几个没和音的侍女难:&1dquo;你们怎么不跟着&he11ip;&he11ip;”接着双目圆睁,话音戛然而止。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慕身子都是一晃,惊慌地向一旁的柱子伸手,眼前人可能是误解她在向他求救,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苏慕只觉得身体一轻,紧接着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个半圈,青丝和着裙角飞扬出一道弧线,系的玉佩也飞起来挂住什么东西。
直到足尖着地,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又被他拉回身前站稳,苏慕才平静下来——马上现自己一系列举动大失水准。
究其原因,还是他不出声地躲在她身后吓她才会这样的。
想到这里,苏慕看着他,自觉理所应当地质问:&1dquo;阮公子何必背后唬人?”
来者正是阮成章。他同时也是她此时的邻居——相隔几百米的那种。那次与苏慕打过照面,他就出去访一位据说居住深山的居士了,悄悄回来,不欲惊动友人——他的朋友对这次他独自出游充满了怨气呢。干脆来西山住一段时间,阮成章打算慢慢放出消息,等好友们自己送上门来。
西山路远,不过他们多近水而居,简直可乘同一条江一起行至山脚。船上难以放轿子,他的山庄却接近山顶了。等他们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迎来的将是主人盛情的款待。届时怒气随着运动消散,有山野美景怡人,又有他周至的宴会。想来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趿木屐,踏白绢,行至家门,忽闻玉笛飞声。阮成章一时间简直怀疑是不是有好友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消息,特埋伏在此,以笛音诱之。寻音前去,不料是位美人。这简直有了几分传说色彩——他的事情也一向富有传奇性,阮成章心里一时也没有太大的波动。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余光察觉风雨亭众人见了他都是大惊,遂以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音——想来浅歌和霜冷两个以为这也包括自己,崇敬偶像之下乖乖抱着乐器不动了。
女郎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有所变化。
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青丝如瀑,只用了一根浅蓝色的带束在右边的耳畔,黑色的精灵随着山风飘扬,更多的则倾泻在她的身后,将娇躯衬得更加娇俏。她的云头履垂在半空中,玉体倾倒在原木柱上,沉醉春风。像是枝头一枚将要掉下来的果子。
阮成章不愿打扰。亭中央有固定在地面的石桌、石凳,他拣了靠近苏慕的凳子坐下,右手支在脑后撑着桌子,静静地听曲。曲子越后面越无章法,忽而悠扬似歌唱清风,忽而婉转如赞颂飞鸟&he11ip;&he11ip;然而形散而神聚。
他知道她是在鸣唱春天,鸣唱自然,鸣唱心声——这就够了。除了这些,乐曲还需要别的吗?
乐音停了。
阮成章想和她交个朋友。
何必背后唬人?
他的笑里有着不解世事般的无辜:&1dquo;醉心于乐,万事谐忘&he11ip;&he11ip;”停顿一下,忽然问,&1dquo;怎么春日独居西山?”
我如果知道,说不定就不会来了。
&1dquo;脚伤难耐京城之&he11ip;&he11ip;”苏慕渐渐皱眉,怎么又是这样,见了他就不会说话似的。让人觉了,她还要脸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