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渡前来地牢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他面前的是一扇铸铁重门,已在门外站了好一会。
却无人前来应门。
门里有人。
“喂,你听见门外有声音吗?”
“门能有什么东西,嘿!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老鼠来挠门吧?”
“除了虚统领和皇上,管他来得是什么玩意儿,都得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隔着厚重的铁门,另一端放肆的大笑声清晰可闻。
他们不仅无视了门外的光渡,连自己就在里面的事实,甚至都不屑于掩饰一二。
光渡站在外面,遇此冷待,却毫无恼怒之色。
他身上也有着一种戈壁黄沙上少见的书卷气,不是西夏男儿骄勇善战的身姿,反而能看出几分大宋文客的清雅矜贵,不合群,却又清晰辨认出的不同。
今日西北有风,风中有从腾古拉沙漠吹来的浮沙。
风裹挟黄沙,将光渡束起的发吹得有些乱了。
但他站立的姿态,却没有丝毫散乱。
光渡一声轻叹:“张四。”
一位黑衣侍卫,在光渡身后应声站定,无声等待着光渡的命令。
光渡姿态闲适,神色自始至终都很温和。
他轻声道:“炸开。”
一声巨响掀起滚滚浓烟,响彻戈壁黄沙。
铸铁门悍然不破,但半埋入底下的夯土墙体被炸得开裂,墙体破坏后无法支撑铸铁门的重量,铁门向下压去,入口顷刻间坍塌成废墟。
刚刚光渡还敲不开的门,如今已大敞四开。
光渡顶着那副温顺又柔和的皮囊,穿过空中漂浮的烟与沙,踏过暗火未熄的断墙。
刚刚还在门内谈笑风生的守卫,如今死的死,伤的伤。
其中有一个伤得最轻,他看到光渡走过来,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并用向远处爬去。
光渡走到了他的身边。
守卫恐惧地不敢抬头,只看到光渡的长靴,落在他脸边咫尺的瓦砾上。
“大人……饶命!”
守卫崩溃道,“是虚统领吩咐小的这样做,小的也做不了主……”
他的话顿住了。
因为光渡的靴子从他眼前离开,光渡没有踢他,没有杀他,甚至什么都没对他做。
光渡只是单纯的经过了他身边,不停留,也不曾瞧过地面的尘埃。
他提着衣袍,摆迈过了一具焦黑的尸体,平静地一步步走下通往地牢的阶梯。
越往下行,越是阴寒。
在这种终年不透风又不见光的地底,连空气中都带着污浊的腥气。
深入地牢后,道路错综复杂,若没有狱卒带领,常人极容易在此迷失方向。
可光渡却一直走得极稳,在每一个机关、拐口处都能毫不犹豫做出选择。
他对这里每一处布置都异常熟悉。
“怎么了!?上面发生了什么事?”
地牢深处的狱卒也听到了巨响,正跑上去确认情况时,却迎面撞上了正在下来的光渡。
光渡乌黑的长发上,有一层薄薄的尘,这是烟火留在他身上的痕迹。
在烛灯的照耀下,他的乌发不因沾染尘埃而显脏,反而多了一份奇异的光晕,宛若一支狼毫笔在纯黑色的边缘描上一层金粉,纯粹而无害。
他没在笑,但眼神却温和,走下来的速度不紧不慢,姿势透露出与此地格格不入的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