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先偿还,再说爱。他想庇护爱人,让她如获上天赐福,行走在苦与恶的峡谷中而不受戕害,戴王冠而不受责难。
如果到现在安娜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就当真成了世界上最不解语之人——
他俨然将她奉为神明。
“我知道这是非常自私的想法,会让您感到为难。”
银川律闭起眼感受她掌心的温度,虔诚得仿若祷告:“但这是律唯一能为您做的事,如果您还爱怜我,愿意一直注视我,就请同意了这件事吧。”
阿德里安娜抽回手,看得出她在竭力忍耐摇晃他的肩膀,问问对方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的念头。他一定是被恢复的记忆吓着,才会精神错乱,说出一大堆骇人听闻的话来。
但理智冷静地告诉他,这确实是银川律的真实想法,她甚至还得感谢对方说出这些,让她发现对方真是一条长着毒牙、疯狂而绝望地渴求她的爱的毒蛇。
而且居然是她自己大开房门,将这段不对等且不健康的关系引入室内的。
过于热烈的爱让beta尝到了温暖,也会在一定时候灼烧她。
安娜深吸一口气,摄入氧气在平时能帮助她做出理性决策,在这个时候却失去效用,只能显出她的被动:“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在反叛军那里出事,我会怎么想?”
她拒绝三夫人将白薇送回反叛军正是出于同样的担忧——反叛军内部局势到底如何尚且不清楚,就算分析头头是道证明其中真有巨利可图,安娜也不会让她爱的人这么冒险。
但她的爱人当真铁了心:“我比白薇小姐更熟悉反叛军内部的情况,而且相对于一个主动退出组织的人,他们对一个被迫抹去记忆的反叛军同盟会更放心些。”
虽然并不确定,他还是给出了承诺:“……我会注意安全,尽量不受伤的。”
“保证活着回到我身边?”
很明显说到“活着”
时安娜顿了一下,她连这种可能都不想说出来。
蛇重新拉起她的手,许下了自己都没有百分百把握的诺言。
“我答应您,小姐,我会安全回到您身边的。”
爱人的恳切像把悬在头上的开刃剑。她看着他即将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却无法开口阻止。
——因为那确实是能带来最大利益的选择。银川律走这条路,白薇便得以保全。
就像小时候玩的国际象棋一般,在某些时候想要前进,你就得让对方吃掉自己的“小卒”
。
安娜陷入沉默大约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银川律捧住她的手,用微凉的脸颊蹭了蹭掌心,她才从恍惚中醒来。
嘴里有腥味——或许是她之前咬破了哪,阿德里安娜尝着自己的血,看起来正努力保持平静:“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这是你认为唯一能为我做的——”
她话没说完,因为那恬不知耻的信徒凑了上来,他像所有僭越神明的侍奉者一样揣揣不安、担忧着随时可能降临的神罚,偏偏行动胆大极了,几乎将自己完全奉献般亲上了安娜。
上位者的血味让银川律微微睁大眼,黑色瞳仁颤动得像在巧克力液里翻滚的榛子,反应过来后他轻轻阖眼,睫毛颤动,动作精准避开了伤处。
之前所有的烦躁心绪在此刻都找到了出口,他越是恭顺,那种爱怜与失去交织的复杂感情就越能在安娜胸腔中膨胀、放大,变成一朵鼓胀的花苞。
最终绽放出一朵恶意的花来。
她侧脸示意吻的结束,汹涌破坏欲和理智争夺着主导权,或许将话题拉回正题上会好一些,阿德里安娜欲将之前未讲完的话补完:“……那就去做吧。”
不巧的是那点难见的破坏欲被银川律精准捕捉,最擅长察言观色的黑蛇撩起长发,向她露出脆弱的脖颈。
……和颈后腺体。
“如果您也想尝尝我的血,看看它是什么味道的话,”
律拢着头发,眼神不再低垂,直勾勾地勾着她:“可以咬这里。”
beta没有尖牙,咬后颈得非常用力才能刺进腺体,且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a咬o是为了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从生理上彻底标记对方,那beta的啃咬只会徒增咬痕。
但她大概知道银川律的意思了。
俗世将婚礼与官方登记作为二者结合的标准,而在生物层面上,信息素的标记才是一段关系的开始。它们彼此交缠,进入对方信息素分子结构中构成新的混合气味——当然,这是ao间才存在的相处模式,充满原始动物性以及十足的风险。
被终身标记的oga此生将无法再于他人结合,如果做手术强行摘下腺体,必然也会让oga元气大伤几近残废。
如果让阿德里安娜对终身标记的坏处做一篇展演报告,她能滔滔不绝讲完一整节课。但此时此刻,她几乎同步明白了银川律的意思。
——oga试图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忠贞。
如果无法得到法律承认,那就让身体记住这一次的啃咬。
安娜轻轻笑起来,她的唇齿滑向脖颈,在银川律的微颤中留下了一个血迹斑斑的牙印。
“照顾好自己,”
她说:“记得回来。”
……
阿德里安娜·昂热身边助理竟是反叛军的消息在这个看上去平静祥和的悬浮城市掀起不小涟漪。哪怕白家和昂热向媒体“施压”
,力图将这样可怖的消息压下来,传言仍像长翅飞蛾般漫天乱飞。
不少光网用户借用各种代称传递着劲爆八卦,人们惊异反叛军居然不是个仅存在于光网的都市传说,也有oga受到鼓舞,正暗中交流如何才能加入反叛军——和反叛军成员密切合作过的阿德里安娜自然也受到了许多不必要的关注。有人猜测她很快也会被联合政府调查,而且说不定早就和反叛军勾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