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段时间很喜欢嗅闻各种味道。
在同学们纷纷分化后,圈子都会发生不小的改变。alpha交换彼此的联系方式重新建立一段新的友谊,oga们也开始清理往日的交友圈,在家长允许的范围内和潜在婚恋对象交往。
作为beta,被排除在两个圈层外好像在意料之中,但她是阿德里安娜·昂热,是白家和昂热家族强强联姻下的长女,只要还想呆在上流圈层,和她处好关系仍必不可少。
围绕在她身边的朋友们都没有走,甚至比从前更多了。oga们依然亲昵地叫她安娜,邀约她放学后一起去悬浮城最繁华的区块逛街。alpha们则跃跃欲试想拉她参与程序设计项目,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运动——一切好像都不曾发生改变,阿德里安娜·昂热身边总会聚集最优秀的那群人,热热烈烈将十六到十八岁的时光抛掷。
但安娜总能感觉到那隐藏在热烈下的禁忌,就像一扇被告知永远不能推动的门,没人知道那背后是什么,因为风险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也从来没有人动过一点要推开它的念头。
他们对诸如“信息素”
“分化”
一类的词汇三缄其口,它是个立死的咒语,触发的唯一要素是阿德里安娜本人。
不过这样的咒语有时也会被误触。
“听说李家的小公子闻起来有种秘鲁圣木的味道,”
oga没有意识到安娜的到来,和同伴正八卦着。“你们有谁和他面对面过?说说到底是什么感觉呗。”
在环境恶化的时代,信息素越和自然相像越显得诱人,也难怪oga脸上露出某种向往神情:“有机会的话真想亲自闻闻是什么味道。”
然而同她一起八卦的伙伴纷纷在此刻嘘声,仅仅盯着oga身后出现的安娜·昂热,仿佛活见鬼。后知后觉的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回头正正和安娜对上眼,方才的向往都被慌乱踩得一塌糊涂。
她舌头僵硬,四肢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偏偏嘴上还想挣扎一下:“……娜、娜娜,你怎么来了?”
oga颤抖着嘴唇,勉强勾勒出一个笑容,想到自己的身份,又觉得不能表现得这样惊慌。大脑混乱无序地斗争了几遍,重新组织好了语言:
“不好意思亲爱的……我没注意到你来,”
她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手撒娇:“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拜托拜托,今天我包圆咱们所有的开销,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咱们高高兴兴玩个痛快好不好……”
但她的眼神分明是深深恐惧,仿佛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同魔鬼做交易,现在咒语显灵,马上就要被吞噬殆尽,溅起一地鲜血了。
分化成beta没有关系,没有信息素没有关系,因为你的身份,我们会包容你,讨好你,尊敬你。为你摆好供台,设置禁语,架一座无可指摘的神像。
……但如果她从未认为分化成beta是一种禁忌、一种罪孽,如果她只是想有一些朋友,不论性别,这门扉又是被谁所立?
“没关系,”
记忆中的她拍了拍oga的肩,仿佛无事发生:“其实我也很好奇是什么味道。”
她曾经喜欢探索各种气味,比对着朋友的信息素试图增进对他们的了解,自那以后,安娜想,还是把自然同人分开吧。
至少自然一视同仁。
祖父正在远处招呼她过去。船停泊在木制码头尽头,上头已经备好海钓所需的全部物资,祖父穿得像个老渔夫,见她跑过来指点她戴上救生设备。
海面情况瞬息万变,做这种准备非常有必要。不过比起这些,最让人期待的还是接下来的旅程:钓鱼、吃鱼、吃其它带上船的东西,看星星、看日出,有些时候还会见到其它旅客。
在他们的钓鱼船旁边,阿德里安娜就曾见到过一只海蛇,它黑色的环状图案在阳光下散出五彩,正跟着船往前游。
大概生命的造物太过美丽,竟然让安娜忽视了它也许是一条有毒的家伙,想帮它趴在船翼上好省些力气。
“嘘,”
祖父说,他声音压得很低,其中的柔和意味让安娜都深感意外。“别惊动它,这种蛇有剧毒。”
“它来是为了借船的动力前进,一会就会离开的。”
安娜趴在边缘,注视它在水中持续摆动,它激起的波浪在船的对比下显得极其微小,甚至都推不开其它水纹:“不,我觉得也许它只是以为我们是同类,所以来看看。”
……
“小姐在走神。”
另一尾蛇环住她,黑蝶似的睫毛颤动,因叼着她的几缕发丝唇角微微坠着,蛇靠近她的耳垂,去啄吻上头的那颗小痣。
面对他含怨带怜的语气,安娜思绪回笼,望着他笑起来:“你猜我在想什么?”
她欲讲,他便忍着躁动倾听:“……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之前海钓时见到的一条美丽的蛇,想起祖母讲过的冒险故事,她在热带丛林里遇见了蜕皮的蛇,好大一张皮挂在树枝上……”
还未等她将这个精妙绝伦的故事讲完,有人轻哼一声,当真在她面前蜕下那张遮羞的皮,轻飘飘盖在她脸上,俯下身来:“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手被带着扶上腰肢,手感当真如一条蛇类般滑腻,房间里光线并不充足,让她有些疑心这是个梦境:“只是在想,或许我跟这种小东西有些缘分。”
它们在地球上存量稀少,仍然和她相遇,成为了梦境的组成部分。
阿德里安娜没学过动物心理学,不知道在蛇面前赞赏同类会引起它对它们毒液般的嫉妒,银川律垂下黑色的眼睛,喃喃道:“我可比它们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