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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入了秋,天气渐凉了起来,山里的野果儿早就挂满了枝头,方琳闲暇时采摘了不少,自己吃不完,便送了不少给前来送腊肠的那些山民。
小河沟那一亩地又种上了绿豆,赶在入冬之前,好歹还能收上一两茬。而山中那两亩荒地,方琳则跟段南山将绿豆茎叶翻压在地里,大片大片的肥厚的叶子和根茎都成了这二亩荒地上好的肥料。
玉米棒子早被剥了个干净,高高挂在山洞外头的两棵树上,段南山每天来回都得瞅上一眼,谁让方琳日日坐在树下纳鞋底呢。
大抵是因为不少动物们都要贮藏过冬食物的缘故,段南山这几日布置的陷阱收获颇丰,每日上午拎了猎物回来,还没等下午就剁吧剁吧灌成了腊肠,如今每天除了两顿饭,方琳竟然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段南山笑,“清闲些还不好,如今这日子,以前可是万万没想到的。”
“谁说不是呢。”
方琳暗叹自己是个劳碌命,可这没事儿可干吧,心里就憋得难受。
段南山瞧她苦恼的模样,不由笑起来,“我正想跟你商量呢,这时节山下应该也都忙完了,咱们也攒了不少银钱,不如将起屋子的事提上章程吧。”
这事儿从成亲开始念叨到如今,可不是惦记在心里头,段南山这么一说,方琳也笑起来,“那你想造个什么样的屋子?”
“我在镇上看人家那房子都好看的很,地方大,也能住不少人呢,咱们就照那模样造,坐北朝南,东边三间来客人住,西边三间做厨房、杂物房和咱们贮存酸菜、腊肠的地方,堂屋三间,上头再盖一层,将来要是有了娃娃,也能住得下。”
别瞧段南山打小在山里头长大,去镇上这次数一多,照猫画虎的,也能构想出自家房屋的模样来。
方琳笑,“堂屋是长辈住的地方,哪有在上头盖一层的道理,你别看人家那酒楼客栈一两层,那是做生意的地方,跟咱们自家住的屋子不一样,叫我说,三间平房,西边弄成鸡舍,东边种挖几道葱沟,种点青菜蒜苗也就罢了。”
段南山的提议好归好,可在她看来并不太现实,山里头平整地方少,大多数人盖房子都是靠着山壁的,等到儿子长大到了成亲的时候,家中住不下,也只能在附近找块平整地方另起屋子。
成亲这么久以来,两人不是没有过分歧,几乎每回都是段南山先低头让步,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同意方琳的说法。
段南山自幼失怙失恃,虽有李叔一家处处照料,可鲜少体会家中温情却是个不争的事实。这栋宅子造出来的模样在他心里已经想了不下百遍,宽敞明亮的房间,整齐干净的院子,满地玩耍的孩子,夏天热了可以睡在院子里,冬天冷了可以窝在热炕上,一家人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
到底还是方琳让了步,虽然现在庄户人家大多没什么活计,可这专门盖房子的泥瓦匠可不好寻,尤其是人家一听说要往山上去,纷纷摇头。
山下人对山民到底还是有偏见的,当然,他们亦害怕山里出来觅食的猛兽,有个老泥瓦匠狠狠地吸了口旱烟,长叹一声道,“你们这两娃娃,不是老汉不愿意去,实在是,你们这地方凶险的很,咱们是想挣钱,可也得惜命呀。”
方琳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她在山里头跑惯了,从未觉得有什么危险之处,当然,她知道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思索了一会儿道,“老师傅,您瞧我这身板子,能在山里头讨生活么?”
老泥瓦匠抬头打量了她一番,“好好的女娃子,嫁到山里头作甚,吃了不少苦吧?”
最后这一句话还带着几分疑惑,因为方琳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吃苦受累的模样。
“那可未必,您没去过这山里头吧,要说这危险吧,也没什么危险的,我跟我相公在山里头开了片荒地,平日里我相公去打猎,我一个人在地里头干活,也没什么大野兽出没,顶多是些野兔野鸡什么的,我一个女人家都不怕,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就更不用说了,再者,我们也不可能将房子盖到那吃人的野兽跟前去呀,那不是不拿自个儿的命当回事嘛,您说呢?”
方琳言笑晏晏,看着这位老师傅和他的众多徒弟。
老师傅还未话,有个徒弟先着急了,“师傅,这个大妹子说得对,您有啥可犹豫的,一天管两顿饭,还有二十文的工钱,咱们在镇上盖房子,最多也就这么个价,就这,吃得是黄面馍馍,喝得是清汤寡米,山里头怎么了,山里头还有肉吃呢,再说这大妹子不是答应了,三天给咱们吃一顿面条,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年头,泥瓦匠卖的的力气,乡下地方,最贵的人工也不过一天十五文,才值一斤肉的价钱罢了。
好说歹说,老泥瓦匠终于答应跟着段南山他们上山去瞧瞧。
为了把人留住,方琳把她小时候就一个人上山挖野菜的事都拿出来说了,连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奉承人的段南山也跟着说了不少好话。见着一路上确实没什么危险,方琳他们两口子给出的价钱也高,老泥瓦匠跟徒弟们一商量,这事儿才终于定了下来。
这一下子多了十几张嘴,段南山领着方琳又在沿途挖了不少陷阱,又怕肉食不够吃,自家近几日灌的腊肠都留了下来,只把吴春梅她们送来的运到了山下。
盖房子是天亮就得起床干活,天色暗下来才收工,除了两顿饭,实在是没有歇得时候,做惯这些活的泥瓦匠还好,跟着忙前忙后的段南山可就累坏了,这才几天,人就瘦了不少,心疼的方琳每天变着法的给他做吃食,连带着来干活的一众人都夸他们家的伙食是见过最好的。
山里头不缺木材,段南山夏天的时候就已经在准备这些东西了,砖瓦石料都是在山底下买的,花了不少银钱,要不是底气足,一般人还真不敢起这么大的屋子。
“刘师傅,这院墙您看着给弄厚实些,冬天山里头风大,我怕冻着我媳妇。”
段南山给老师傅点了旱烟,笑着低声道。
老泥瓦匠姓刘,是这方圆百十里地盖房子的一把好手,带来的徒弟也勤快,打地基,和泥灰,个个分工明确,听见段南山这要求,点头道,“是,你们这地方,是得注意这个问题,随即招来徒弟们交待了一番。”
末了还叹息道,“这大后生人不错,生在山里头可惜了。”
刘师傅跟他的徒弟们以前也在镇上盖过房子,这两层的屋子虽然听起来奇怪,可也确确实实住得开,考虑到山里平整地方少,他们也就理解了,全然没觉这附近的地都叫段南山拾掇平整了,别说是盖一栋宅子,就是两三栋也绰绰有余。
段南山弄这么多地不为别的,就是怕打雷闪电山林里头起火给烧着自家屋子,再者,方琳也想留块地方出来,堆放木柴,养个鸡呀兔呀的,正合适。
李叔一家,还有其他交好的山民时不时的也来帮忙,还送了不少打来的猎物给他们,方琳推却不过,只得收下来,这份情谊算是记下了,她暗暗盘算着,等到竣工的时候,得好好请大伙吃一顿才是。
李有福这小子,力气比寻常人大的多,这砖瓦石料不好往山上运,他就一趟一趟地往山下跑,驴子驮一些,他自己再背一些。
“要不还是别背了,叫驴子慢慢驮就是了。”
这么重的东西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方琳担忧道。
李有福憨笑着将背上的筐子卸了下来,“嫂子你放心,我有多少斤两自己还是知道的,绝不干那瞎逞能的事,你忘了,早先灌腊肠的时候,我一刀剁下去,那刀刃都陷到木板里头了。”
方琳想起这事儿,嘴角不由得弯了弯,叮嘱道,“嫂子承你这份情,不过你可得悠着点,要是累了,就别背了,歇歇。”
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李有福不是不明白事儿的人,知道方琳这是关心他,笑着道,“行,我知道了,嫂子晌午可得多做些吃食,犒劳犒劳小弟我,这怎么着也是个力气活,得吃饱才有劲,你说是不是?”
方琳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话多,少不你的,放心吧,凉拌的木耳,清炒的空心菜,还有你最爱吃的酸菜炒肉,等嫂子家忙完了,给你包饺子吃怎么样?”
“韭菜鸡蛋的?”
“行。都听你的。”
得了方琳这话,李有福又笑呵呵的背着筐子,牵着驴子往山下去了。
等到段南山这屋子盖好,山里头的落叶已经铺了厚厚一层,方琳选了个好日子,请在他们家盖房子时候帮忙的大家伙儿、沈大山沈二山一家以及方丽他们来吃席面。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回方家的人也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