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约莫盏茶时间,二人方才行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片琉璃瓦舍,竟是别有洞天。
诺雅回首,见那竹林离门首处也不过十几丈距离,二人竟然走了这长时间,可见阵法之妙,若是不懂暗里乾坤,怕是走上几日几夜,也行不出来。
瓦舍内早已燃了灯烛,熏了龙涎香,祛除潮气。二皇子吹熄手中灯笼,挂在竹林外围一棵翠竹之上。
“这里没有空置的客房,只能委屈你暂时宿在左首的小书房之内,里面经常有炭炉防潮,夜里寒气不会太重。”
诺雅受宠若惊一般连连摆手:“能有婢子容身之所,已是感激不尽,二皇子客气。”
二皇子微微一笑:“我这里晚间没有下人,需要什么只能自己动手。所幸他们今日知道我回来,提前备下了茶点,你若是饥渴,尽管请便。”
诺雅想,自己如今假冒的是婢子身份,自然要低调殷勤加马屁为好。
因此谄媚笑道:“婢子素日里做事习惯了的,二皇子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二皇子展颜一笑,柔若春水,皓如秋月:“姑娘好意心领,你外来是客,怎能让你劳顿?你自管休息就是,夜半更深,我不便相送。”
诺雅也不客气,向着他略施一礼告退,按照他的指引,到主屋旁侧的书房内休息。里面温暖如春,墨香幽幽,心里忍不住嗟叹,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原本见到百里九就觉惊艳,今日才知何为云泥之别。
百里九那样吊儿郎当的德行,与他这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气度比较起来,简直天上地下,无可比拟。
二皇子书房里面藏书颇丰,而且四书五经,兵法工农,杂史野技,一应俱全,令诺雅咋舌之余,又颇爱不释手。她劳顿许久却了无睡意,自顾从书架上挑选了感兴趣的书籍翻阅,捻小了灯蕊,凑到近前,看得津津有味。
有更夫打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
诺雅看看外面天色,天高月明,夜色如银,委实不是逃跑的好机会。但是又恐夜长梦多,等风驰回来失了时机。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书本,轻巧地打开屋门,向外探望,二皇子的房间早已熄了灯烛,应是睡得正是香沉。
果真是谦谦君子,胸怀坦荡,与来历不明的人同住一院,还能这样毫无戒备,安枕无忧。
诺雅回屋吹熄灯烛,稍侯片刻,听院子里寂静无声,方才蹑手蹑脚地出去,轻掩了屋门,从竹林旁边取过灯笼,用火折子点燃了,依照灯光指示,顺着来时的小径向外。
初始还算顺利,待行了约莫半盏茶功夫,诺雅就感觉出不对,灯影所指引的路径分明就是在原地打转。
她知道定是哪里不对,莽撞不得,万一不慎触动机关,惊扰了二皇子不说,若是再有暗器,自己岂不难以自保。
她索性驻足坐下来,将灯笼放在地上,仔细查看,果然看出端倪。原来那灯笼底座竟然也是按照阴阳八卦设计,灯笼掂起的时候,阴阳两鱼可以活动自如,若真就像两尾游鱼。而两鱼鱼目之处,镶嵌有一蓝一红两色宝石,折射烛光,交相辉映,形成五颜六色。
自己一直依循的颜色,乃是阴面鱼目所镶嵌的蓝宝石折射而出。
诺雅犹如醍醐灌顶,瞬间大悟,既然遵循阴阳二理,那么竹林就好比是一个大的八卦阵,而自己手中灯笼则是阵中之阵,来时依循阴鱼指引,走时则应恰恰相反,遵循的应该是阳鱼的红色灯影指引的方向。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依照自己适才的揣测,摸索着走下去,果真顺利地出了竹林。
她赶紧吹熄手中灯笼,并不着急出去,先屏息凝气探查一番,见并无异动,方才探出头去。
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白影掠过,诺雅骇了一跳,赶紧缩回身子,揉揉眼睛再看,亮堂堂的院子里,鬼影都没有一个。只当是疑心生暗鬼,花了眼睛。
抬手方才感觉不对,手里只剩了一根挑灯竹竿,灯笼已经不知去向。
诺雅吓出一身冷汗,知道世间并无鬼神,定是遭了高手戏弄,这院子里藏龙卧虎,自己怕是逃不出去了。
空气中仍旧残余着一丝龙涎香的气味,诺雅灰心丧气之余,又心生不甘,小声嘀咕:“不就一盏灯笼吗?借来使使而已,用完也就还你了,至于这样迫不及待地收回去么?”
林中有“噗嗤”
一声轻笑,诺雅转过头去,见竹林中挂着一盏灯笼,已经重新点燃,可不正是自己适才丢的那一盏?
她只当做若无其事,走过去摘下来,挑在竹竿之上,乖乖地沿原路走回去。
书房里亮着灯,房门也是大敞,明显是有人光临,诺雅大模大样地走进去,正是二皇子穿戴齐整,端坐在桌边,手里捧着自己适才看的那本《忍者之术》,听她进来,眼睛都不抬。
“你出去了?”
他似是不经意地问。
诺雅老老实实点头:“去登了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