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抬手,缓缓按上长生树干。
有他持剑,劈开长生树树干。
更有在他一剑一剑列次斫下长生树的枝干后,那些零落在地的树枝树叶,便如同那些被天兵天将们截断了的白骨尸骸一般,竟是慢慢重新恢复原状。
不论他砍伐多少次斫断多少次,俱是徒劳无功。
更是因着长生树并非凡物,在他再次斩下一剑时,树干之中倏然生出一根藤蔓,径直穿透他的腹部。
鲜红的血染山树干,又淋漓落下。
黎为暮忍不住按住前额,闭目摇了摇头。
自从数月前自昆仑山离开以后,他脑中便时不时会闪过各种画面,来到从炀州城以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他向来不喜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尤其望着过去的自己半跪长生树前,遍体鳞伤,分明脆弱至极,却仍是持剑想要斫断长生树的模样。
只觉可笑至极。
虽是丝毫不记得自己曾有这般经历,然而望着幻境中自己徒劳无功的景象,心下只觉讥嘲。
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
那个不知何样的自己,竟是愚蠢到这个地步吗。
黎为暮按紧钝痛的额头,缓缓抬眼。
因着脑中幻象之故,激得他眼底赤红,恍若嗜血,而他却仍是稳稳抬手,化出长剑。
剑上寒光凛冽的瞬间,一根合抱粗的树枝瞬间折断,轰隆落地。
那树干落地之后,却并没有像识海中看到的那样,再次长回原处,而是迅速枯萎腐烂,如同春泥一样,融入土地。
而那断裂的树干位置,竟是重新长出一根完整的树枝。
更是在长成的瞬间,那树枝骤然向侧一甩,狠狠便要袭上黎为暮!
黎为暮跃身一避!
在树枝抡上他的瞬间,与树枝错身而过。
然而他明明顺利躲开了树枝的一次突袭,空气之中也不知哪里来了一道气劲,猛然袭上他的后背,迫他狠狠便要迎上再次扬起的树枝。
黎为暮横剑一抵!
他反应的速度、出手的动作俱是不慢,可这长生树着实妖邪的厉害,即使迅速抵住,那力道仍是将他击飞了足足数丈有余。
等他彻底稳住身子时,握剑的右手更是在微微地颤。
可以料见他匆忙接下的一击,究竟耗费了多大的气力。
长生树树叶沙沙响,仿佛在嘲讽他不自量力。
黎为暮只是眯了眯眼。
他倒没有再次莽着气力冲上,而是在细细观察了长生树片刻后,摊开了手。
一只如同蚂蚁一样的小虫子,从他手中爬下,爬上长生树的树根,顺着树干一路向上,触角触碰树干的每一处,像是在仔细寻觅着什么。
直到寻到了树干上一处不起眼的缝隙,蚂蚁终于晃了晃触角,猛然钻入其中。
就在蚂蚁钻入树干的瞬间,那前一刻还在太洋洋得意树叶哗啦响的长生树,猛地剧烈震动了起来,更是发出一阵如同厉鬼哀嚎的声音。
仿佛千万个冤魂在树中挣扎、辗转,声音凄厉,不堪入耳。
黎为暮冷笑一声。
即使是长生树,那也终归只是一棵树,但凡是树,无一不是因小小的虫孑便会胆寒、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