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还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响,虽然狼狈,但还是可以看出眉目清秀。易白梅本来打算离开,又走了回去。因为她发现这个女人长得和腊梅有几分相似。腊梅出宫已经好几年了。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人生子,也不知道完成没有。易白梅不自觉的挂起笑容,她用手指推了推床上的女人:“你给我当奴婢吧,我就不让人碰你!”
女人睁开眼睛,眼睛像是锋利的刺,易白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眼神,就像,就像当初在宫中,那些女人一样,充满了阴暗的负面情绪。
女人没有说话,易白梅当做她应允了,就吩咐道:“你休养两天,我会吩咐下去,不让人碰你的。”
说罢,又跟程军医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军营里已经燃起炊烟,淡淡的蓝灰色飘在天际十分漂亮,可就是这种漂亮的景致中,仍然能听见不少女人的尖叫声和哭喊声,以前易白梅没在意,现在才发觉,那些声音是来自哪里。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回了自己的营帐,什么都需要代价,她真的厌倦了战争,只希望早日结束的好。
既然一时间无法回转,那么一点点的变好,是不是有可能?
在那个女人还未好转之前,易白梅偶然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景朝帝要御驾亲征,亲自到沧州城督战。这事也好理解,沧州是重地,不然,以前易白梅也不会固守此地,它处于三地交汇之处,来往兵马都要从此通过。可易白梅还是觉得万分的莫名。烽火连天,这一次,轮到他在城上,自己在城下了吗。奇怪的缘分,兜兜转转。
康肃森的御驾亲征让整个军队也很警觉,秦芷见连着几夜都宿在了议事营,易白梅闲得无聊就会去看看那个病重的女人。那个女人叫做香芹,看向易白梅的时候总是隐隐有敌意。照程军医的话说,她就是嫉妒,凭什么都是在这个军队中的女人,易白梅可以活得那样尊崇,她却要受人凌辱。易白梅当然能理解她的心思,在宫中的时候她也嫉妒过,为什么她要在那冷宫中待上给四五年,还要任出身比自己低许多的宫人呼来喝去,这一切只要熬过来,也就不算什么了。程军医说,这香芹以前的家里应该极殷实,越是这种小福贵的家庭,越是娇惯女儿,所以她很有几丝娇气。现在要对易白梅做小伏低,就有些不愿意。
女人的心思就是奇怪,被男人糟蹋得心灰意冷,可还是不愿意向另一个女人求救,易白梅摇摇头,她倔强和一意孤行的模样多像自己啊。
香芹还是被带到了易白梅身边,同食同寝,再不用被推挤到军营被那些畜生一样的男人糟蹋。易白梅经常会和她聊天,她喜欢和香芹聊天。因为香芹不会向其他人一样唯唯诺诺,偶尔还会反驳几句,戳戳易白梅的脊梁骨。
就在易白梅的缅怀过程中,沧州一战也彻底开始了。她本来是想要在头一天就上前线的,但是秦芷见万分不允。说是防线还没有攻破,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刻。易白梅也不好任性,只能每日站在营地中看那浓烟滚滚的战场,战斗持续了这么久,每一次还都是心潮澎湃!
沧州的进攻和守卫都异常的辛苦,死伤不断的增加,易白梅也开始加入到了护理的队伍中,起初还有士兵觉得惶恐,久了,被病痛和鲜血折磨得麻木的人也就无所谓了。至于香芹,她比易白梅更像是个小姐,每日看着那些伤兵被抬进抬出,不帮忙不说,嘴角永远挂着嘲讽的笑,这也不能怪她,她不可能被伤害了还喜笑颜开的帮忙。
易白梅并不怪她,相反,看着香芹,就觉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易白梅对香芹说过,等战争结束,她就替香芹选一户好人家嫁了,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只是香芹并没有太高兴的意思,那份不屑让易白梅有些讪讪。
日日夜夜的战鼓和厮杀声,让人的听觉和心理都产生了疲劳。浓烟把天空弄得很暗沉,偶尔带着火苗子的烟尘还能飘到这营帐的后方来。易白梅本来是想要出营帐透口气,可是这口气透得也不顺遂,正抱怨,就听着有人惊呼:“将军受伤了,快,宣程军医!”
远处走来几个近侍,易白梅就拦住其中一个询问,原来今天在攻城战中秦芷见中了箭伤,刚刚被抬回来。
大惊之下,易白梅还是快速的朝着秦芷见的营帐跑了过去。营帐里外都挤满了人,个个都是满身的血。易白梅扒开人群,秦芷见坐在椅子上,盔甲也没脱,满头的汗,左臂的盔甲被人用刀剑砍开,能看见箭矢嵌入臂膀中,乌黑的血从边缘流下来。秦芷见看见易白梅的时候勉强笑了一下:“你来了?”
易白梅走过去,给他抬起中箭的胳膊:“怎么回事?”
“一不小心,对方有个弓箭手百发百中。”
易白梅看着那只肌肉结实的胳膊有些害怕,她不想要秦芷见死,就像是当初不想要自己的父亲死一样,总觉得他们有些相似,却有些许不同。
程军医气喘吁吁的赶来,胳膊上还挎着半敞着的药箱。易白梅帮着他拔出了秦芷见胳膊里的箭矢,尽管勒住了动脉,鲜血还是涌得到处都是。秦芷见倒没有表现出多疼痛的样子,只是脸色不好,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关系。
等着缠上绷带,他又开始主持者战役,吩咐人带兵隔一个时辰就进攻一次沧州城。
等到所有的人都散去,易白梅才催促他喝了药,让他躺一会儿。秦芷见面带宠溺的笑:“我就睡一个时辰,到时候叫我。要不是弓箭手棘手,今天说不定就能把沧州城攻下来。”
易白梅点点头,突然问:“景朝帝真的御驾亲征来了吗?”
秦芷见认真的看着易白梅:“他就是御驾亲征也没有用,整个景朝王朝的经济已经崩溃,江山如果不易主,是无法挽回的,他如果聪明一点,早日投降,我还可以给他一个臣子的位置。”
易白梅讪笑:“你觉得那个位置,你就坐稳了吗?”
秦芷见豪情万丈的说:“当然,而且我的皇后就是你。易白梅!”
秦芷见认真的样子很有男人的魅力,易白梅笑了笑,没有往心里去,倒是站在门口的香芹,心动似的挑了挑眉毛。
看着时间过了一个时辰,易白梅就把秦芷见摇醒了,箭矢极深,所以他的左手还很不灵活,估计一用力就会渗出血水。易白梅给他穿好盔甲,然后说:“我的箭术是百里挑一,你带上我吧。”
秦芷见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打仗不是儿戏,我不舍得放你上去。”
易白梅就仰起头,状似天真的说:“你会保护我啊!”
秦芷见的英雄主义情结被适时的得到了激发,所以他让人找了一套型号较小的盔甲给易白梅,还给她找了一副弓箭,然后拉到自己怀中,共乘一匹战马冲了出去。英雄与美人最好的画面也不过这样。可是易白梅并不是很雀跃,她只是擦拭着怀中的弓箭,回忆第一次站在沧州城上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