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不过半个时辰,就把那群人都捉拿了起来。这些人都归孙明之审问,易白梅就裹着厚外套说:“走,我也去瞧瞧。”
抓到匈奴游勇大概有四五十人,死伤了十来个。反正就是一只很小的队伍就对了。其他人都没什么特色,倒是领头的那个人,面目粗犷,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只刻到下巴,划过了大半张脸,看起来十分的凶恶。这些匈奴人大多不通晓汉话,只有这个领头的,可他也没有什么要开口的意思,大概就想着慷慨就义。
虽然随军的人有懂匈奴语言的,可这些人都叫嚣着要杀就杀,没有人愿意道出突然攻击军队的原因。易白梅还有些头晕,坐在高位上冷得发抖。虽然燃了炭火在旁边可心中的寒意还是不减。审了半拉个时辰,这些男人都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可还是没有嘴软的迹象,眼看着问不下去了。易白梅却突然将孙明之叫到身边:“这些人的随身物品多不多,干粮有几许?”
“不太多,基本上没有。”
“用的武器呢,是制作精良的,还是小作坊出来的?”
“基本上都是小作坊出来的。”
“哦。”
易白梅站起身来边走边问:“这周围有没有匈奴的部落?”
“有,昨日我们安营的时候就在一个匈奴的村落附近。”
“那好。我来帮你审问这批游勇。”
被抓获的匈奴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可易白梅走过去的时候还是被吐了一口唾沫。那唾沫带着一股腥臭味儿,还有些暗黄色的秽物。沾在易白梅的鞋面上十分的碍眼。易白梅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虚弱的咳嗽了两声,然后走到那匈奴游勇的首领面前。
“我听说沿路有一个匈奴村落。也不知道那里的精壮男人都被抓了以后,村中的老弱妇孺还有没有还手的力气。就是男丁都在,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对抗军队。”
易白梅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可就是这样一番话。刚开始还一副倨傲神情的匈奴男人都抬起了头,面色紧张的望着她。易白梅来回的踱步:“你们身上没带干粮,证明你来去的距离不远,至多一天之内能达到。另外你们使用的武器都是村落的小作坊里打造的,证明你们不是正规的军队,连匪徒都算不上,这就说明你们不过是沿途的部落村落里面的男人。”
易白梅一条一条的分析,这些匈奴人的脸色就越来越差。“其实我知道你们来袭击军队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是呢。以你们现在这种不合作的态度,我们不只是不放过你们,就连那个村落,我也会派人将他们烧得一点灰都不剩!”
“你,你这个魔鬼!”
匈奴游勇的首领开始叫嚣起来,易白梅也不管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她喝药的时间又到了,这个时候外面的人端了一碗药进来,浓郁的药草味儿让人觉得作呕。易白梅皱起了眉,奇怪的是刚刚还大声叫嚷着的游勇首领却安静下来,只是满脸怒气的盯着易白梅。等易白梅喝完了药,又站起来走近他:“你想好没有,要不要现在趁我心情还好坦白一下,你们以卵击石的原因?”
易白梅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倨傲的情绪,也许她自己也没发现,她比起以前不管是行为上,还是潜意识的态度上,都变化了许多。这也许就是被扭曲的原貌吧。
过了一会儿,那首领说:“好吧,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易白梅以为他松口了,刚走过去,就被一股力道勒住脖子:“别动!乱动就勒死你。”
原来那游勇头目力大无比,竟然挣断了拇指粗的麻绳。双手像是铁环一样的环住易白梅。
易白梅在军中的地位很微妙,这个游勇首领一通呵斥,还真不敢有人上前,孙明之赶紧的挥手让下属去报告秦芷见。大概是看出易白梅的地位不低,那刀疤脸络腮胡的首领又道:“把我们的人都放了。”
孙明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他虽然武艺出众,但易白梅现在是个药罐子,他害怕一失手将易白梅弄个好歹,自己的仕途恐怕就再也无望了。
“你以为你们逃得了吗?”
易白梅梗着脖子说:“你们逃得过这数十万的精兵,即使你们可以逃走,那个村子的老弱妇孺要怎么办?”
被我军屠杀殆尽?”
易白梅还在嘴硬,那首领就反着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住嘴!”
也许是他的力气太过巨大,易白梅就觉得耳鸣了好一阵,嘴角一股咸咸的味道涌了出去,竟是咳了血。
“住手!”
正在此时,秦芷见和一大批官员都已经进了帐子,一时间,审问嫌犯的帐子里挤满了人,外面的士兵也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你放开她!不然本将军一定将你扒皮剔骨!”
秦芷见大喝道,哪知道那游勇首领并不惧怕,而是说:“我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乌洛兰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
秦芷见有些气急,又不敢轻举妄动。易白梅此刻倒是冷静了下来:“你愿意死是你的自由,可你想过没有,你身后的这群人,他们是不是也想死,他们的妻儿老小是不是都想丢掉性命。你杀掉我,最多只是泄愤而已,最后能得到什么?”
“只是泄愤又怎么样?就是你们,抢夺了我们村里的草药,乌洛兰才难产死的,我要为她报仇,就是以卵击石又怎么样?我心甘情愿!”
那首领越说越气愤,竟然开始不可自抑的收紧易白梅的脖子。
易白梅的力气自然无法与他相比,双手用力也不能延缓一点痛苦,周围的人想要上前,又害怕激怒这匈奴人,只得劝说恐吓乱成一团。眼看着易白梅因为缺氧快要闭上眼睛,就听见“嗖”
的一声,利箭破空,箭矢瞬间插入男人的眼眶里,他被突然的激痛弄得哀嚎起来,双手松开捂住脸颊。易白梅趁机脱困,蹒跚了两步,已经被孙明之救了过来。
周围的士兵趁着那游勇首领痛呼的时候围了上去捉拿,纵然如此,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制服,这次谁也不敢大意,就用铁索将他锁住。
白梅被救了回来就开始剧烈的咳嗽,一直站在人群后的慕容青余放下弓箭,拨开了人群走过来,赶紧将她抱了起来,一通诊治。又开了方子让程军医煎了药来。他的整个人看起来冷静异常,跟秦芷见的焦灼状态成了反比,他并非不心疼,也并非不着急,只是明白着急和心疼都不能解决办法。只是这样的态度,在易白梅看来,实在是太过冷漠。
秦芷见这边冒了火,正准备将那匈奴的游勇首领给杀了泄愤,易白梅却突然睁开眼,说:“等等。放了他吧。”
“什么?”
众人不解,那些游勇也满脸惊愕。易白梅走到已经停止哀嚎的男人的面前,他的手脚都让铁链锁住,脸上都是血水,看起来狰狞不堪。“你说我们抢了你们村里的药,而让乌洛兰难产死了。乌洛兰是你亲人吧?又或者是你爱人?”
易白梅本来没期望这人会回答,可他还是嘶哑着说:“乌洛兰是我的妻子。”
易白梅就低着头:“我只能说抱歉,我会放走你,并不是因为愧疚,我能明白你为了报仇不顾一切的心态。我今天放走你,也会给你机会来杀掉你,如果你可以的话。”
易白梅说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态,大概是觉得同命相怜吧,因为我害了你的亲人,你要杀我无可厚非,我给你一个机会,就像自己以后也能得偿夙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