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下的大片阴影将她的眼神都遮住了,整个人显得有些傻气,但也乖巧。景朝帝放声大笑:“是啊,我不会有那一天。那么易贵妃,你就与我同享那天下吧。”
在江南兀水院里的日子大概是易白梅这几年最快乐的时候,她像只风筝,虽然线索还被别人牵在手里,可终是在蓝天上飞了一会儿。
快乐的时光将她的疲惫与憔悴都抹去了,上天对她总是优待的,不过是一两个月的调理,她又开始变得鲜活起来,漂亮而动人。在江南的日子,景朝帝是夜夜的与她厮磨,而让他奇怪的是易白梅竟然毫无怀孕的动静,让随行的太医诊治了,才知道易白梅是注定没孩子的命了。回去的前一天夜里,康肃森就问易白梅:“让皇长子做你的儿子怎么样?”
易白梅惊恐的摇摇头:“那是贵妃娘娘与万岁爷的子嗣,白梅不敢妄想的。”
景朝帝没说话,只是觉得易白梅还是挺懂事。
回京的头一天,景朝帝就传了谕旨,封白芬仪为德妃,享正一品俸禄。
于是在迎接景朝帝的后宫宴席里,易白梅身披大红光亮宫衣,头插三支凤钗,款款走向众位嫔妃。顾淑妃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易白梅在景朝帝的身边坐下,心中恨得叫个咬牙切齿,也后悔当日没有趁康肃森盛怒斩草除根,现在白白的为这个贱人做了嫁衣。恨是恨,表面的功夫她还是要做足,端起酒杯冲着易白梅说:“恭喜德妃娘娘博得圣宠,连跳几级,这杯酒妹妹敬你。”
易白梅端起酒杯,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就喝干了酒盅。顾淑妃有些尴尬,讪讪的坐了。
梁楚履一直在经管皇长子,皇长子已经一岁有余了,能吃点稀松软嫩的食物,但是都得嬷嬷先尝了,隔一会儿再给他喂。易白梅看了看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突然就想起康肃森问自己的那句话。要是这个孩子是她的,她坐上皇后的位置,恐怕就是指日可待吧,可惜了,可惜了。
因为景朝帝的雷厉风行,所以景朝王朝虽然经过改制,仍有不少地方势力进行着反弹着,但是牢牢掌握着兵权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没有人是不怕长枪利剑的。现在最堪忧的却是边境的问题。
因为易家军的训练有素,又是专门用于抵御外族的军队,所以一到了塔匪城立刻大败了匈奴,将塔匪紧紧的守住了,可是这匈奴铁骑也不是浪得虚名,退守之后又调整了战术,重新攻了过来。一直以来,匈奴兵都习惯着游击战术,对于攻城实际上并不擅长,可是因为军中换了一个大将,竟是战术了得,与秦芷见算是半斤八两,一直僵持不下。
福安朝着景朝帝的耳边说,那名匈奴将士的身份已经查明了,听说是我朝人士,但因为战祸逃到了北边,机缘巧合之下,与匈奴的娜莎尔公主成婚,现在是匈奴驸马。景朝帝恩了一声,又问:“现在秦将军和易家军相处得怎么样?”
“易家军还算听话,秦将军也算是指挥得当。”
景朝帝不语,福安又问:“万岁爷,那易家军剩下的几万人怎么办?”
景朝帝想了一会儿:“先放在一边好了。”
易白梅住在陇和殿,住在皇帝的寝殿里,这个事情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而从江南回来后,康肃森也没去过其他嫔妃的宫殿,这更是完全坏了后宫雨露均沾的规矩。以至于,一直待在行苇宫不曾走动的楚贵妃也特地来求见了景朝帝。
梁楚履今日穿了一件杏色小衫儿,外面罩了一层比较名贵的薄莎,已为人母的她身材日渐丰满,看起来圆润肉感,想必手感也是不错的。梁楚履的意思是现在德妃既然贵为四妃之一,就应该有自己的宫殿,而不是住在皇上的寝殿里,这于礼不符,而且皇上对于德妃的专宠也是不合祖制的。
康肃森也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就一双眼睛上下滴溜溜的看,梁楚履自然是有好相貌,可惜,一直被礼教规范,有时候难免显得僵硬,久了就觉得乏味,如今做了母亲,倒是给她添了一些鲜活的东西。康肃森看了一会儿,就吩咐福安摆驾行苇宫。这一晚,自然是在行苇宫度的。
易白梅夜间一个人睡在大床上,回忆起江南的湖泊,觉得有生之年若有机会,还要再去一次。
留宿了行苇宫之后,景朝帝又开始念起其他嫔妃的好,也就轮着转的留宿,一时半会儿,也把易白梅给忘了。易白梅得闲,倒也自在,有空了还练习练习自己的弓箭,以前那百发百中的精准竟然没有变化。易白梅的箭术是慕容青余教的,虽然他看似柔弱,常被易白梅笑称娘娘腔,可他才是真正的百步穿杨,易白梅问过他怎么才可以办到,他就扬起自己漂亮的小下巴:“心无旁骛,自然而然。”
骄傲的样子十分惹人讨厌。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慕容青余,所以易白梅去有雅阁走了一趟,去见了蕊嫔,蕊嫔还是老样子,清心寡欲的样子像是一个观音。易白梅与她闲聊,她就应一声,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若有所思。末了才说:“前些日子我收到了宫外的信。”
易白梅问讲了些什么,蕊嫔就幽幽的说,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信。易白梅想了一会儿,用四个字概括了一下自己的生活“春风得意。”
本来是用春风得意安慰自己,可一步出有雅阁的大门,忽然天降瓢泼大雨,哗啦啦的落下来,将易白梅的自我心理建设给冲刷掉,自己也觉得无奈起来。让易白梅在宫门等着,二梢子回蕊嫔哪里借了两把油纸伞,三个人才慢慢的步回陇和殿。
北方少雨,只有春夏两季能见到天降甘露,如今本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却不知道为何是这样瓢泼的光景,黑沉沉的,浓重的乌云卷在天边,偶尔划过的闪电和轰隆隆的雷声让人觉得压抑,觉得透不过气来。雨水很快堆积起来,将易白梅的绣鞋全部打湿透了,让人十分难过。
这一次的雨,连着几日都没有停歇,反而越下越大,电闪雷鸣的光景,还摧毁了几棵宫中的大树。宫里宫外就开始有了各种的流言,说的是景朝帝逆天而行,如今惹怒了上天,要降下灾难来。宫里宫外的人迷信的不计其数,更何况又是有心人的推波助澜,所以这样的流言逐渐壮大起来,进而在早朝的时刻,就有人提了出来,说这个暴雨连连,恐怕不是吉兆,提议让景朝帝在颐园里上启天际,拜祭祖宗。
在颐院的仪式举行之后,不仅天未放晴,反而风雨更加猛烈,而且景朝帝在这一次的拜祭当中受了风寒,一病不起了。
如果是平常不怎么生病的人,一旦病了就来势汹汹,无可遏止。太医院的老头子聚在一起,医了两三天,还是没有起色,到了第三天,竟然破例取消了早朝。康肃森这一病,又因为暴雨引起的水患,使得江南地区受灾严重,秋收的成果大多被浪卷了,整日算是焦头烂额。他顾不到易白梅,所以楚贵妃就以避免耽误景朝帝病情的理由,打扫了几件行苇宫的空屋子,让人把易白梅请了过去。楚贵妃现在还是后宫中最大的,所以易白梅也没有理由不去,在一个阴沉的天儿里,带着腊梅和二梢子去了行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