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面上的土已经被伙计拂开,我低头看去,正是失踪了整晚的陈道士。
对方浑身湿漉漉的,身体早已僵硬,眼白上翻大张着嘴,被雨水浸得皮肤惨白青。我蹲下身仔细再看,现他身上遍布擦伤和撞击伤,明显是一路被外力拖过来的,然后草草埋在此处。
“摔死的?”
我粗略上下看了圈,虽然被泥巴掩盖着,但能明显看出对方的脖子呈现出一个不太正常的角度。胖子“嗯”
了一声,也蹲到我旁边:“但肯定不是自己摔到这个地方嗝屁的。”
我抬脸看头顶的岩层,点点头。先不说一个摔死的人能不能再自己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顶上的断层多出这个平面很长一截,如果是在上面失足滑落,按照抛物线计算这人绝对会滚到山脚,而不是摔到这里。
胖子这时突然又说:“你还看出些别的没?”
我斜眼瞥他,心说这喜欢卖关子的臭毛病还改不了,但再低头看去时的确现了些什么。我拿水把尸体脖子上的泥冲得更干净些,看着上面那圈痕迹说:“拿绳子套着脖子拖过来的?”
胖子没说是不是,只是抬手悬在尸体脖子上比划:“眼神正常的都看得出来这脖子被拉变形了,但不对劲儿。”
他说着,旁边的闷油瓶突然抬起手,伸出两根手指,松松地在我脖子靠上的地方环了半圈。我看着他没动,抬手摸了摸他的手指,随后恍然。
这痕迹不够细,太粗了,不像是绳子。
我皱眉站起身,觉得这整件事都透出种异样,心里不由泛起嘀咕。目前可知陈道士是摔死的,但不知为何出现在绕路老久才能爬上来的隔壁山头,然后被放到了一个坑里。
旁边的二叔见我看得差不多了,走过来问了几个问题。我按照昨晚生的如实叙述,尽量补充细节。大概闷油瓶之前已经讲过同样的内容,二叔的神色并没有放松,站在那里沉思片刻,挥挥手让我们上去。
闷油瓶抱起小满哥,三人一狗爬回山顶。下面的人开始讨论,我注意听了下,大概是在商讨这个事情怎么处理。陈道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怎么死的,目前似乎并不处在需要解决的要位置。
这不是夹喇嘛,倒斗的都是亡命徒,谁折地下了只能说命不好。回头筷子头赔一钱,事情也就结了。但这次不是见不得光的买卖,陈道士是吴家人请来的,半夜上坟山帮忙看事,吧唧摔到隔壁半山腰坑里,死了。不管怎么离奇怎么个死法,总得有个交代。二叔还接管着吴家的生意,这些生意明面暗面都有,事情不能闹大。
“倒霉催的,我看你二叔怕是要血亏,这事儿只能私了。”
胖子也听了一阵,嘴里感叹道,“接下来就看这大师的家属战斗力高不高。好家伙,我之前见过能闹的,甭管是不是你搞死的,钱不到位戏能演一个月,每天坐大门外那哭法都不重样。”
我虽然认为这个事情存在非常多奇怪的地方,但能掌握的东西不多,想了想接下来要面对的其他事情,不由觉得头大。最后二叔留了些人继续找失踪的林二,让我们先回祖宅。
我叫上小满哥在周围转了一圈,山里情况很复杂,痕迹也被来往的人和雨水搞得乱七八糟,小满哥能在这里找到陈道士已经是如有神助。我们没再现别的,只能下山先回去。
临走时我现闷油瓶还站在边缘,定定地看着什么地方。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现他是在看两座山的交界位置。那里实际上是连在一起的,直线距离很近,连接处大约在半山腰。我以为他还要回坟山,想抄近路,但两边都是近乎垂直的峭壁,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小哥?”
我叫了他一声,闷油瓶很快收回视线,也没多说什么,拉起我往山下走去。
我把车开回祖宅,之前在山上看到的几个长辈早我们一步,一群人在院子里吵翻了天。大概内容是在相互推脱责任,有人怪不该找人来看事,有人骂倒霉,还有人说都是报应,怪不得老宅的猫这几天都不叫了,这坟接下来更是迁不得。
最后回来的二叔狠狠踹开大门,旁边的伙计代替吼了一嗓子“他娘的吵什么吵”
,一群人才在二叔阴沉的脸色下勉强噤了声。
表伯叔的脸色也很难看,看着二叔道:“吴二白,这事可怨不得我们。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老大家,谁知道这么邪门,上山看个事老陈就摔死了。”
陈道士死得离奇,我看过之后二叔的人就把尸体抬了上去,没有外人见过现场。为了避免人多口杂生出事端,对外只说是雨天路滑,晚上没看清路,失足掉坑里摔死了,没具体说是哪个坑。
这话直接把锅丢回我家头上,我爸妈听到立刻面露不满。二叔倒不太在意,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皮笑肉不笑:“那我他娘说了等我过来,有人光顾着要那张老脸,出事也怨不得谁。”
此言一出,旁边一个更年长的立刻破口大骂“怎么说话呢”
。表伯叔像是把火气压了又压,才继续说:“这他妈不都是急的,一家人的事。”
二叔仿佛就等着这句话,突然拍了几下掌,慢悠悠地说:“确实,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时外面一个伙计小跑进来,凑到二叔旁边道:“陈道士家里人叫来了。”
二叔点头,随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起身朝屋里走。其他人有些愣,但还来不及反应,就见门外扑进来个身形富态的女人,就近揪住一人的衣领,开始哭天喊地:“我苦命的大哥啊,你可让我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