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思心说他当然赢不了,博戏正当的玩法,从来都是有赢有输。他能一直赢,是因为他在出老千。
他刚刚看了半天,自然听到徐珍是天雷所化,又从未去过外界。换句话说,他心思纯,便是作恶也恶不到哪去。他喜欢的人,自然不是心性歹毒之人。
一群不会出老千的人跟他玩,会赢才是天理不容。
徐珍显然是不知道其中猫腻的,又或许他知道一个人不可能一直赢,只是他不想承认。
“我没劈中你们,你们本来可以走的。你没带着他们走,是因为你知道我想跟他们玩对不对?”
“已经过去了好多好多年,其实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我是天雷所化,几乎不死不灭,不会有谁比我活得久,她也不能”
,徐珍将牌放在怀里,紧紧贴着胸口,“我也知道你除了想成全我,还想救之前被我劈中的人。”
“我是天雷,我挣不脱这里的规矩。我只能让他们不被劈成灰烬,我没办法让他们走的。你们昨夜绕着落雷镇看的时候,你一定去过那个山洞了。”
“她跟我说,从镇外看,落雷镇像是某位大能做出的法阵,那个山洞是阵眼。她说如果能破了阵眼,说不定落雷镇就不用存在了。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可我也知道即便是真的,也没有用。”
“我一点都不蠢,我知道天雷原本是化不了形的。我能化形,除了她说的机缘巧合,也代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落雷镇不再是个法阵。落雷镇不是法阵,找到阵眼也破不了。”
徐珍看着一旁沉默的沈星河,坦然道,“许真棠说你是世上最好的师尊,没人比你更仁慈。他很好,我相信他说的话。你会去山洞,一定是想连我一块救。除了那个阵眼,想救他们,你知道还有个办法的。”
沈星河上辈子就知道有阵眼,他也知道破阵眼也于事无补。他这辈子会去那里,是为了别的。
他明白徐珍的意思,却转了话题,问道,“你知道我方才给你的牌是谁的吗?”
“我知道啊”
,徐珍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笑道,“上面有她的气息,我认得出。她身上有好多牌,她走的时候忘了好多东西,我把每一样都收了起来。她丢三落四,这一定是她去山洞的时候落下的。”
他刚要跟沈星河道谢,就听到他说,“天雷没有命数,不死不灭,毫无意志,天雷化形的生灵却有命数。你让他们终生终世不得出,我想救他们,就只能把你重新变回无知无觉的天雷。这样,你也愿意吗?”
徐珍知道,沈星河是在问他,哪怕忘记她也无所谓吗?
“她已经走了”
,徐珍看起来有些茫然,“我不愿意又能怎么办呢?她也回不来了。我知道外界的生灵有转世轮回,可那不是她了。变回天雷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不存在,我也不存在。这样的话,我还能骗自己,我跟她殊途同归。”
他终究是觉得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长久的等待总算有个结果。他坦然地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却听到他说,“你会跟她去一个地方。”
沈星河想,从他撤了隐身诀,又或者决定去那个山洞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出了一样的选择,“我去的时候,那个阵眼已经破了。”
徐珍原本不该听懂他的意思,他却还是在看到沈星河神色的那一刻,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
,他到底是落下泪来,“她从来没骗过我,我说她为什么不来看我,原来她一直都在……”
他握着那张从他怀里拿出来的牌,心想,他等了她好久好久,如今总算可以跟她在一起了。
在沈星河将他变回天雷的最后一刻,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望向顾九思,又看了眼沈星河,他也终是发现了,他本该发现,却又忽略了很久的事情。
寒光乍现,天雷轰隆一声升上天时,所有人都被它吸引。
除了沈星河以外,没有一个人听见,在最后的最后,徐珍这般问道,“我的执念了结,驱使你万般筹谋也要至此的执念又该何去何从?”
不远处的顾九思同样在抬头仰望,便是做了伪装,也不难让人看出他此时的轻松自在。
沈星河看着他,便想,他一直都知道答案。从他来的那刻,他就已经想好了结局……
太晚
顾九思坐在火堆旁,手上拿着只刚被处理好的兔子。
道门小辈们每过一关就开一次宴会,如今落雷镇顺顺利利的通关,自然一切照旧。
顾九思心说绝大多数人闯到现在,怕是只顾着吃喝玩乐。个个糊里糊涂地来,糊里糊涂地走,连半点苦都没吃过,也就别提什么历练了。
他又想九天炼凶险万分,从来都跟历练扯不上半点关系。若是沈星河不跟着来,外界怕是连小辈们的尸骨都找不到,只能给衣冠冢烧纸。
沈星河既然来了,肯定希望他们好好的。一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除了吃喝玩乐,总不能指望他们吃苦。
顾九思像他们这般大时,也曾希望有人能为他遮风避雨,只是从未有过那个命数。现在的小辈有这个机会,他自然也不会拦着他们撑伞。
毕竟,他活了这些年岁,不曾有一日觉得这世上有什么苦是应该吃的。
许真棠拉着几个小徒弟过去凑热闹时,他还有闲心送他们点东西玩玩。
沈星河坐在一旁,看他专心致志地烤兔子,倒是头一次主动搭话,“你还想吃别的吗?”
顾九思给兔子翻面的动作停下,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想做东西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