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雁云想了想他们走之前的样子,“差不多吧。虽然还是有点古怪,但是比前几天互不相见的样子好多了。”
“对了,你还投不投了,你不投的话,把箭矢给后面的人。落雷镇的人说这雷得劈到明日正午才能停,现在这么吵,睡也睡不着,大家只能靠玩投壶打发时间。”
许真棠觉得自己现在躺回床榻未必睡不着,又怕自己睡着了再错过什么事,哪里肯离开,把箭矢往怀里一搂,“投投投……”
可惜他投壶技术不好,投了七八次没中,他也就放弃了。
徐珍看了眼方才还兴高采烈,自来熟一般跟他聊天的许真棠,不禁有些疑惑,“你怎么不高兴了?”
许真棠叹了口气,“我在想我师尊他们去哪了,进展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们说开了没……”
顾九思自然是听不到许真棠说的这些话的,可他就算听到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星河说完那句话后,天雷便落了下来,将他们之间静谧的气氛完全打破。
可即便如此,他也听懂了沈星河的未尽之意。
他跟沈星河在上辈子相守了十年,他们之间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他能凭着沈星河的一句顾九思,就能确定现在的沈星河就是上辈子的沈星河。
也同样熟悉到,沈星河只说了那么一句,他便明白,原来沈星河也是喜欢他的。
真好啊,他的心上人也喜欢他。
也真不好啊,他的心上人竟然喜欢他。
顾九思想起了上一次,沈星河问他寻他做什么的时候。他那时满心悔恨,只以为沈星河是厌恶他的纠缠,想要跟他两清,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可现在想想,他在客栈从白天坐到黄昏,沈星河又何尝不是一样。
沈星河分明是等他说实话的,又或许他是想跟他说喜欢的,可他却说他们的上辈子是过错更是罪过。他说他感激沈星河能放过他,他说他绝对不会纠缠他,他说哪怕他神魂俱灭,他也绝不会让消息传到他耳边。
顾九思想,他可真狠啊。
他的心上人喜欢他,他却句句都在跟他划清界限,跟他撇清关系,他将他们的上辈子归结于过错罪过,甚至斩钉截铁地说他便是神魂俱灭也不让他知晓。
若是他们俩的位置调换一下,换成沈星河跟他说这些话,他怕是到死都会恨沈星河。
更何况,他不仅说了,还真的说到做到了。
上辈子最后那刻,他捂住了沈星河的眼睛,顾九思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敢让沈星河看见他走的样子。
他到底是怕看到他离去以后,沈星河如释重负的模样?还是害怕看到沈星河痛苦的模样,怕自己最后一刻走得不甘心呢?
他不敢去想答案,可他终是明白,他走的时候,沈星河并不开心。
沈星河喜欢他,他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他见。
天雷落下的范围越来越广,速度也越来越快。在又一道天雷追着人过来时,沈星河将顾九思拉进了附近的一个山洞里。
他施好禁制回头时,就看到顾九思早已背靠着山洞坐下,对着石壁怔怔出神。
沈星河没有来得及说完,可他也同样知道,顾九思听明白了。他也知道,顾九思不肯又或者害怕听他说完。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唤道,“顾九思。”
那个方才还盯着石壁出神的人,几乎是立刻就抬头看他。顾九思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茫然无措,像是想让他接着说下去,又像是他多说一句,他就会被他的悔恨压垮,毫不迟疑地离开。
“我不会说的”
,沈星河在顾九思对面坐下,“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他笑了笑,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我每次找不到你,都会很害怕。”
顾九思不知道一向沉稳平静的沈星河为何会这般轻易地开口说这些,他却还是为他话语中潜藏的感情心惊。他觉得自己有很多的话想说,他想说他不会跑,却又忍不住问自己,他真的不会跑吗?
他真的能在知道沈星河喜欢他这件事以后,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吗?
顾九思注定要神魂俱灭,十年后他离去的时候,沈星河又该怎么办呢?
上辈子他还能骗自己他们并不相爱,还能毫无负担地离开。可若是他们将一切都说开,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还能心甘情愿地走吗?
他思虑再三,终究是明白,最懂他的还是沈星河。只有他们不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他才能心安理得地留下来。他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抱着还债的借口陪在他身边。
顾九思停顿半天,最后也只说得出一句,“好。”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响,得到答案的沈星河不再提起方才那个话题,而是问道,“你上回来的时候,遇上了落雷吗?”
“没有”
,顾九思摇了摇头,“我上次走得很快。”
落雷镇每隔三日便会落一次雷,一次劈上六个时辰,从黑夜一直劈到白天。
上辈子他带着慕星辰来到这里后,还没等入夜,自来熟的慕星辰就把落雷镇的底细套得一干二净,也得知了半夜就会有落雷的消息。
那座城镇里没有合适的灵宝,顾九思当年被天道劈了四十九日,自然没有再被天雷追着劈的兴趣。在得知消息以后,他就立马带着慕星辰去了下一关。
是以,他只知道落雷镇的难处在天雷,却也没有见过。
“这样啊”
,沈星河像是和他闲聊一般,轻声道,“我上次来的时候,遇见了一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