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仿佛才意识到。
这几乎已经快成为魔尊的一种习惯。
他那些庸俗的、可笑的、充满各种小情绪的吐槽与腹诽,魔尊听了这么多年,哪怕一开始是为了监听,如今也已经成为了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这已经变成了一种让他被天魔日日侵蚀神智之时,折磨□□之刻,能觉得安心、舒畅,能让他保持清醒、甚至回复一点点儿人性与情绪的声音。
现在把它拿走。
就只剩下那些阴诡仇恨的声音。
如果连那些声音也没有,就只剩下空空如也、死寂无声了。
苏折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生硬生冷的额头,道:“那……打个商量吧,你每日只听我半个时辰的心声,其余时间给我些私隐,成不?”
魔尊淡淡道:“那就每日听五个时辰吧。”
苏折目光一沉:“半个时辰。”
“你别太放肆了。”
魔尊立刻瞪他一眼,“三个时辰,太少了不够。”
苏折异常坚定:“半个时辰。”
“不要以为本尊没了你就不成。”
魔尊的眼神锐冷下来,“两个时辰,再少我就不答应了。”
“那一个时辰?”
苏折稍把口气一折,“再多我也不答应。”
“本尊就没见过你这么心量狭窄的妖官!”
魔尊狠狠地瞪他一眼,“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你要是帮不上老大,又抓不回细作,本尊就从每日一个时辰加到五个时辰!”
“一言为定!”
苏折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你就等着看我去把老大找回来,再把细作提溜到你面前吧!”
第14章来送送你
走之前,魔尊还让苏折自个儿挑了几个法宝再走。
而苏折兜来转去,挑了三个。
一个是可以复制万物的宝锦盒子,据说放进去什么玩意儿,出来就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如果把这两个一模一样的玩意儿取出,再放进去,打开来以后,就是一模一样的三个了。
这玩意儿说来轻巧,可不能多用,据说至多用三回,用多了会出现极为可怕的后果。
还有一个,是一个紫琉璃系绿丝绦的宝葫芦,据说是太微道的法器,放进去一根绣花针,可倒出来一柄巨剑,放进去一点儿水,可倒出来一场天雨,拥有放大万物的作用。当然,据说也不能多用,用一次葫芦本体就变小一次,一旦变得太小,就什么都放不进去了。
最后一个,是一只外表邪异的三人塑像,塑像不过是一个孩童玩偶大小,却雕刻了三个头颅,一个是怒面,一个是喜面,另一个是哀面,表情各不同,往塑像里灌输灵力,三个头颅会各自出怒声、喜声、哀声,以此大范围影响敌人。
带着这三个法宝,苏折走出了魔尊的房间,虽不能说是十全十美,但是满载而归,又稍解了心结,如何有不满?
只是没想到穿过几个雕栏玉砌的长亭与过廊,他竟在一处绣奇花团瑶草的花园转角,瞧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在地上一折三动,动作抬手起脚,似光下起一种奇异的舞,可仔细一看,就现这个影子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踢球。
苏折立刻冲到拐角处,一转弯,果然迎面砸来一个球状物,他迅的抬脚,一踢,像是踢过了千八百遍似的一下子砸回去,对面竟真有个人能接住!
可他抬眼一看,对面却不是个完整的人。
而是一个无头的健阔身体,肩似开山辟地般挺立,胸如容纳海川般宽广,他手里捧着的自然也不是球,而是一个硕大的脑袋,脑袋还冲着苏折眨了眨眼,宽眉一扬,厚唇折叠出一丝快意而温暖的笑容。
不是孟光摇还能是谁?
“光光?”
苏折惊道,“你怎么还敢和自己的影子踢人头球?”
他气恼时眉头一高一低如跷跷板:“你就不怕身子里的天魔再造反了?”
孟光摇这就把自己的脑袋安安稳稳地放在了脖子的断口上,就好像往橱柜里摆回一件货物那样自然,然后摇晃了一下脑袋,拾掇出一抹憨厚的笑意。
“我处理完天魔,自然就回来看你了嘛。”
“至于身子造反?我只要一靠近魔尊的居所,体内天魔统统偃旗息鼓,它们一个个龟缩在器官里不肯出来呢,我当然能踢球了。”
一物降一物,一魔胜一魔,孟光摇体内的天魔只要察觉到魔尊在附近的气息,统统乖顺如初生的婴儿,他都敢把脑袋摘下来和影子兄对踢了。
可有个问题苏折憋很久了——踢球谁不爱?可为何非得是人头球呢?就不能买个正常的蹴鞠?
他一问,孟光摇晃脑道:“这腐水天魔在我脑袋里待得久了,我总觉得这脑袋水多肉少,在脖子上晃荡得不自在,不如摘下来踢得凉快凉快,顺便踢出点儿水。”
他竟又把脑袋摘了,往一处瑶草布锦的小花圃上倒出了一些儿透明无色之水,这一脑袋清澈晶莹的腐蚀性毒水倒下去,百花见百花枯,万草见万草萎,连坚如砖瓦的黑色灵土也转眼被腐蚀成了烂软如浆的普通黄泥,苏折看得眉头一折三变,皱紧了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