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初春祭祀后稷,他也有数月未见天子。
半月前,天子祭祀山川,以安定四方,他当时身体情况不佳,未能到场。
如今正值多事之期,以免节外生枝,他还是走一趟的好。
次日清晨,丞相玉辂金车驰入了长乐宫。
这座由天子一家居住的宫室,如今人口寥寥,大半宫殿紧锁无人,在暑气未消时节,竟有几分凉风生于庭院,不少鸟雀集停其中。
由宫使引导,马车直驱至温室殿,然后绕过前殿直至中庭。
荀柔扶着养子刘端的手下车时,天子刘辩已在车旁等候。
“先生!”
荀柔微微一惊,弯腰、低头、撤步,“拜见陛下。”
“先生何需多礼。”
刘辩扶住他。
“谢陛下。”
荀柔没坚持,慢慢直起腰。
“先生请快来看!”
大概真的急迫,刘辩向弯腰行礼的刘端一摆手,接着指向庭中稻田。
青砖围绕,巍峨宏丽的宫殿前,五亩金色稻田映着烈日,越显光彩流溢,璀璨生辉。
的确是一副动人名画。
荀柔驻足欣赏。
天子这些年爱上种稻,种得有好有坏,一直坚持,但像今年这样的丰收,倒也不总有。
如今关中、中原、河北地区,多以麦为主,间杂黍菽,需要灌溉的稻米不多,而五亩地种出的米,只够一人之食,但这个健康、环保、有利宣传教化的爱好,还是赞赏鼓励。
“先生请看!”
刘辩献宝一样兴奋道,“这是五年前从交州送来的半寸粳稻,今岁终于丰收了!”
“此粳稻,每粒半寸,较关中常种赤、黑、黄、白等种长三分之一,在长安种植后,竟较在交州又可长五分之一,故比其他稻种,一亩所获更多!”
他弯腰执起一穗,珍视地一抚。
荀柔目光一凝,终于被触动了,举步缓缓走近稻田,俯下身细看。
穗子细长如粒粒黄玉,金黄微透,而夹在其中的稻粒果然较寻常更长。
“朕知先生极重农桑,今岁水患,令先生十分忧心,如今稻田丰收,便想请先生来观,望能与先生稍加慰藉。”
“这般稻田亩产能得几石?”
荀柔扶着膝盖,声音沉哑,目眩神晕,却全然顾不得。
“如今稻种还不稳定,有十分之三短穗,又夹杂不莠,需取良种再培,”
刘辩谦虚道,“不过,去岁最多一亩得四石半,今岁生得更厚密,如何也有五石半罢。”
“当不只此数,必能得六石上。”
刘端在荀柔身后小声道。
他如今职任昆池令,品级等于上县县令,负责打理昆明池苑内一切事物,从房屋修缮到林苑范围内土地、池沼产出。
对土地产值自有一番估量。
“很好啊……”
荀柔喘了两口气,扶着刘端的手慢慢直起身。
上田收五、六石,几乎是一道时代极限。
除了扬州南部与交州这种低纬度地区,能一年两熟,大多数地区一年一熟的稻、麦、粟、黍等粮食,都没有跨过六石这道坎。
虽也听说某处亩收八石、九石,一旦去确认,却大多不是衡器称量误差,就是弄虚作假,
至于丰产良种,一茎双莠,各种稻米优良品种栽培,虽不如麦种得朝廷重视,却也一直在进行,只未见明显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