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难得的乖觉,连连认了错,使得太妃有责备的话也不好出口。想想亦是有理,二老爷房里没个知疼知热的人,不怪他生了二心。
“我何曾不允了。若我不允,你那两个房里人哪儿来的,芫儿哪里来的?我不过愁着爷年纪也大了,孙子都要有了,还这样不检点叫人看了笑话,想要缓着点,没想到你就先弄大了人的肚子,强逼着我接人进门。”
二夫人跪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衣衫不整,钗环委堕,浑然没一点大家子太太的端庄贤惠。
“行了,这样不尊重的话也是一个大家太太能说得?”
太妃越气盛,怎么就娶了个市井泼妇呢,当着晚辈下人的面,粗鲁的话都不知避忌。顿了顿,理了理思绪才道:“既然人都有了,还能怎么着,你难不成想让我们杭家的子孙流落在外头不成?”
二夫人声气略微弱了弱,喃喃啐道:“还不知是谁家的野种呢,来路不明的孩子我们杭家可不敢要。”
太妃大怒,啪啪拍了几下几案,横眉怒目,指着二夫人颤,半日骂道:“杭家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媳妇出头了,是与不是你老爷自会查清楚。人家也是外头好人家的女儿,你平白无故冤人清白,妇德妇言都学到哪去了。”
“夫人,你不是前儿才教导媳妇要贤良,要多为杭家开枝散叶,送了两个通房给夫君,怎么?怎么……”
六少夫人袁氏正为着房里那两个狐媚子不忿呢,岂肯放过打击婆婆的好机会,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大家都明了了。
“六弟妹,你误会二婶的意思了。二婶只是为了杭家血脉纯洁考虑,只要孩子是二叔的管保欢欢喜喜接了进府里。二婶一向贤良温厚,岂是那等不懂事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丈夫不纳妾的无知妇人。二婶,你说是不是?”
风荷难得现袁氏也有可爱的时候,递了个这么好的话头过来。
二夫人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面皮紫涨,却不能说不,强忍着心中的一口恶气,低声哼了哼:“侄媳妇说得是。”
太妃也是个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当即收起戾气,淡淡笑着:“这才是好孩子。老二,你能确保那孩子是你的?”
“儿子敢保证,映红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儿子的,母妃为我作主啊。”
二老爷赶忙接口,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没了。话说二老爷此次的确怪异,改了脾气?
“好歹是件喜事,老二媳妇你看着摆几桌子酒,一家人庆贺庆贺。以后快别这样了,你是好心,倒叫下人们传得不像话了。把厢房收拾出几间来,别委屈着我的孙子了。既是好人家女儿,咱们也不能简慢了,就先给个姨娘位份吧。”
太妃换上笑颜,慈爱的说着。
一进门就封姨娘,这可是算得上的体面了。倘若再生个儿子,还不知要怎样呢。太妃其实也是假公济私,二夫人暗地里指使自己人给风荷下绊子之事,明面上没有证据,但不能阻止太妃也在暗中来一手啊。太妃觉得出了一口气,心里畅快不少。
二夫人是不敢怒不敢言,有如吞下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难受,却不得不表态,她要继续闹下去,怕是太妃连最后这点体面都不给她留了。几不可见的点了头,心里却道:贱人,不要以为进了王府就有你的好日子,我让你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第二日,庄郡王府内宅摆了几桌酒,热热闹闹迎了姨娘。二夫人的恼怒恨意有多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姨娘娘家姓白,也是小商户人家的女儿,家里开了一家酒馆,生意倒是不错。
据说二老爷有一日经过那家酒馆,一眼瞥见倚门卖酒的白姑娘,就上了心。白姑娘年纪十八,生得很有几分颜色,体态轻盈,身段窈窕,皮肤不算很白,但是很均匀,透着淡淡的粉红。红唇乌,十指纤长,一双眼睛看着人仿佛会说话,尤其她有小家碧玉的温婉俏丽,最得二老爷这个年纪男子的心。
按理说,白姑娘早到了婚嫁的年岁,只他父亲白纪是个有心的人,瞧着自家女儿有些姿色,就生了攀龙附凤的心,偏以他们家的身份哪里攀得上像样的人家,顶多也就是中等商户而已。是以,二老爷稍稍表明了心意,白纪就迫不及待成全了二人的好事,白姑娘也是个有福的,不过短短一月便有了生孕。
二老爷虽怕二夫人,这次却不知为何,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的,非要迎白姑娘过门,就闹了这么一出。
白姨娘性情温顺柔婉,不但得二老爷的心,连太妃娘娘对她都颇为照应,令二夫人一切照王府姨娘的规格来,不得怠慢了。
风荷见过白姨娘,说话细声细气的,对府里所有人都恭恭敬敬,无论二夫人怎生刁难她都不一句怨言,招得府里人都赞她知礼懂事。或许是二夫人最近时运不济,她在姨娘身上从没有得过一点好,反而引得二老爷越厌恶她。
姨娘过门之后,风荷亦遣了身边丫鬟送了份礼过去,既不太过厚重,也不显得怠慢。孰料姨娘第二日就亲自上门致谢,话里话外提起风荷当日为她说话,使得她才能进了府里,一片感激之色。风荷暗暗赞道:果是个伶俐人,却不知是不是二夫人的对手。
二房之事暂且不表,单说王府正事。
自那日之后,杭家四少与夫人的感情似乎好转许多,几乎夜夜都回了正房宿歇,几个姨娘那里都没怎么过去。府里的人都是面上不显,心中惊异不已,筹谋着下一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