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粉红裙的女孩儿原来是杜姨娘生的女儿,比风荷小了近一岁。本来她们是风字辈,可杜姨娘嫌风字不好,闹着给她改了凤字,取名凤娇。董凤娇倒是人如其名,真像个凤凰一般骄傲,浑然不把风荷放在眼里。偏偏在董府,她的话不比风荷管用,心下早存了一段气,时不时就要找风荷的麻烦,却从得不到好。
董凤娇听到把她娘说成奴才,登时大怒,指着几个畏畏缩缩的小丫鬟大叫:“给我打她,打。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府里受宠的小姐。”
小丫鬟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董府自来有个传闻,大小姐才是董家的当家人。即便她如今不受宠,好歹还是个主子呢。她们以前就不敢招惹风荷,何况今儿风荷连杜姨娘都打了,谁嫌命大撞到枪口上去。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回头就叫人牙子来把你们卖了。”
董凤娇气得脸色铁青,她的丫鬟居然怕董风荷,不听她的话,这是彻底无视她这个二小姐。她越想越气,胸口被一团火烧,猛地上前几步,抡起右手就要往董风荷娇嫩的脸颊上招呼。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有什么用,你那个娘还不是输得很惨。
半空中,一条有力的胳膊牢牢缚住了她的右手,疼得她龇牙咧嘴,待她看清来人,真如火上浇油一般:“哥哥,你抓我干什么?这个女人打了娘,我要为娘出气。”
董风荷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年轻公子,穿着青色杭绸的夏衣,玉冠束起满头乌黑的丝,丰神俊朗,气度雍容。清澈的眸子泛着琥珀的光泽,剑眉斜插入鬓,淡粉红的唇角紧紧抿着,沉郁的面容显示出他此刻相当愤怒。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有股醇厚绵柔的后劲:“给你姐姐道歉。姨娘犯了错,本应受罚,你凭什么为她出头。”
“你,你这个白眼狼,娘辛辛苦苦生了你,你却只顾巴结着夫人,我是你的亲妹妹你不帮,反而帮着个外人来欺负我,我这就告诉娘去。”
董凤娇气得不轻,她这个亲哥哥眼里从来都对她这个妹妹看不顺眼,反而时时处处照应着仇人的女儿,有好的东西都是让她挑剩下了才想到自己。
“风荷是我妹妹,不是外人。姨娘尊敬夫人那是应该的,尤其夫人在病中,姨娘更不该前去打搅,你还是消停些吧。”
他一副淡漠而清冷的样子,却叫人感到了真诚,他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这么想。
他是董家大少爷董华辰,杜姨娘庶出,前年已经中了安京第一名的解元,等着明年的大比之期。董家虽是武将出身,但也是书香门第,极为重视子孙的教育,董华辰若能博得进士及第,就能彻底脱了董家武人的外衣。
自古大家族里,为了家族安定,子孙团结,向来是不允许有庶出的长子,除非正室妻子一直无孕。董夫人原姓曲,小名清芷,前头说得曲家表少爷就是她娘家侄子。她十六岁嫁到董家,一年后怀孕却不幸流产,是个男胎,自此伤了身子。又因当时曲家出了大事,董夫人心绪不宁,以至于无心调理身子,后来几年不育。
所以,老太太作主把养在自己身边的杜语眉给儿子收了房,杜氏是老太太庶出妹子的女儿,因父母双亡自小跟着老太太在董府长大。一年后,她就生下了长子华辰,隔年董夫人终于生下了嫡女董风荷。可是,董夫人元气大伤,再不能有孕,后来又生了一些事,渐渐在董家没了权利。杜氏倒是接着生下了二小姐凤娇二少爷华皓。
不过,因六岁前董华辰都是养在董夫人膝下的,倒与董风荷甚亲,对自己亲妹妹都不及。杜姨娘时常埋怨董华辰不孝顺,却也没有办法。
董凤娇对自己这个亲哥哥本来就有不满,这会子已然是怨恨了,狠狠跺了跺脚,终究不死心,对着风荷骂了一句:“一个哪来都不知道的野种,也敢在我们董家耀武扬威。”
“啪”
的一声,清脆至极,一时间惊呆了所有的人,董华辰沉声斥道:“把二小姐送回房去。”
“你,你打我?你为了她打我?”
董凤娇不可置信的盯着董华辰,她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弹她一指甲,却为了那个女人被自己亲哥哥打,这叫她如何能受得了?她登时捂着脸大哭着向前院跑去,估计是向老太太告状去了。
风荷不由汗湿,看着董华辰喃喃着:“她性子燥,我都不计较,你何必与她计较呢?”
“你们都是我妹妹。何况,不给她点教训,她的性子真就难改,日后去了别人家里还不得吃亏。”
他只要一对着她,满腔的不悦怒意都立时消散了,俨然当年那个哄着她陪她玩闹的哥哥。
“姨娘的事,我也不想那样,只是我不能再由着她欺负我娘了。”
无论心里多么看不起杜姨娘,面对华辰风荷始终有些愧意,好歹是他的亲生母亲,她打她就是打他啊。
董华辰默默的看着她的眼睛,从她身上移到了开得正艳的紫藤花上,长叹口气:“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和夫人多年来一直忍让着姨娘,是姨娘太过分了。风荷,我会想办法阻止你和杭家的婚事的。”
风荷嫣然一笑,扬了扬眉,一种明畅晕散开来:“你好好读书就好,我的事我会解决的。好了,我那里还有些事,先走一步。”
指尖冰凉的触觉震得她一颤,慢慢往上侵袭,舒适的凉意环绕在她周身,如六月里的冰雪。
他拉住了她,看着她窈窕的背影,一时间慌乱痛惜害怕搅得他乱了心智,向来能说会道的他没了言语,只想留住手上的温软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