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云集之地,连香都这么动人心神。”
他高声说道,脸上流露出陶醉的神色,即便只露出一双桃花眼和薄唇,也能看出他此刻的迷离神态。
方才他挑了事,岁浓早将他列进了自己的重点名单里,如今听见他的声音,顿时脚步一顿,便见对方已掀开炉顶,要将里面的香拈了出来。
她蓦地一顿,松开了薛界的胳膊便要制止,宋庭誉余光一直观察着对方的动作,抢在她之前将邢遮尽推了一把。
“你又要什么疯?”
他面露责怪,显然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邢遮尽受了一记,眼神也寒凉了些,不轻不重地落到他的身上,忽而视线一转,又移向了岁浓。
刚准备制止的岁浓手抬到一半,被这道视线盯上,忍不住脊背都寒几分,只是心中机警还没有来得及涌上,前者的眉眼忽然又弯了起来,唇角勾起,笑眼盈盈道:“小美人儿,这香味本公子倒是第一次闻得,可否告知购得何地,我叫下人买来些,好好熏熏本府那腌臜味。”
邢遮尽忽略了宋庭誉的责怪,直接去问了岁浓。
岁浓闻言一滞,很快又添上笑颜,如同四月初开的春花,漂亮迷人:“不过是寻常香料罢了,浮妄楼清简,哪里比得上贵府?”
她上前便将人拉了过去,重牵引着人去往别处。
邢遮尽听出她的有意避让,也没有再次追问,又看了她一眼,旋即移动步子,和她一起并肩而行。
宋庭誉的双目躲在碎之后,一声不吭地跟在几人身后,走了须臾后,便见邢遮尽慢慢一只手别到身后,指面朝外。
她两步上前,便伸出指尖拈了一把他的手,无知无觉间,将他方才沾染上的香灰接替过来。
宋庭誉把灰凑到鼻翼前,稍稍闻了闻,恍然间喉间一股痒意,没有忍受住咳嗽出声。
前方的邢遮尽步子登时顿住,在几人各色的目光下微蹙眉峰,拉出岁浓的手,后退到了宋庭誉的身旁。
宋庭誉咳嗽地面容红,眼尾都渗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水花,岁浓看向他的视线忍不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倘若有人能够听见她的心声,便能够知晓这位娇花女子心中尽是对其的腹诽:
都虚成这个样子了,还要出来嫖,真是牡丹花下死,病鬼不枉风流……
宋庭誉没有抬头,自然忽略了对方怪异的眼神,否则极有可能又受刺激,炸出几分烦躁,邢遮尽站到了他的旁边,他顺势就靠了过去,抵上了对方的胸膛。
“白朼草……”
断续咳嗽中,宋庭誉用气音说道。
白朼草有激昂性情之用,是烟花之地常点的香中染料,如此说来,刚才他们二人的异样便可以说得通了,只是……
“还有什么……我有些闻不出来。”
宋庭誉继续说,埋在邢遮尽的胸膛前,咳得厉害。
邢遮尽只停了一息,再出口时,说的话却不是顺应着异常:“你是真的在咳嗽?”
宋庭誉没理他的话,只是趁此机会的遮挡,又要将指尖的香凑近好好闻闻,手腕却被人抓了一道。
他掩着唇,皱眉,目光有些糊地投去询问,就见邢遮尽的眼神薄凉,带着严肃地望着他。
“……我没事。”
宋庭誉像一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幼童,不知怎么,在他这样的视线下,竟下意识地想要闪躲。
“是香的问题?”
邢遮尽低哑着声音问。
宋庭誉闷着嗓子,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问的是自己突然的咳嗽。
刚才他们觉香气异常,眼神交替间便商讨出默契:邢遮尽负责作乱抹香,自己则负责接替,再制作出一些动静让对方顺理成章地回来,做好最终的交接。
宋庭誉选择的“动静”
,便是咳两声引关切,只不过当香灰触及到鼻翼间的瞬间,喉间的痒意却是真实地涌上,宋庭誉咳嗽起来,竟停不下了。
身体在不觉间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有些热,又好像寒,宋庭誉在一声声咳嗽里,忽觉唇前被捂住了什么,他意识有些模糊,等反应过来,才现是邢遮尽的手。
“好些没有……”
对方的声音细微落下。
这直接对口的动作实在太过亲昵,邢遮尽喜净的性情他很早就知晓,他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蹙上了眉,想要将他的手拂开。
只是到底力气有限,直到半晌以后,咳声减缓,他都没能将之完成。
邢遮尽又等了片刻,等他完全顺好气,才将手移开,收退间带动了几根银丝,桃花眼里的晦暗更加深沉,宋庭誉自然也感受到嘴边的异样,偏过头蹙了蹙眉,还是在对方要完全脱离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我带你去洗一下……”
他的声音沙哑。
两厢触碰的一瞬间,邢遮尽的眼神又暗了一些,恍惚间,方才的触感还在脑海当中。
宋庭誉咳嗽的太急,湿软的舌尖几次若有若无地蹭到了他的手心,留下黏腻的微凉。
他的喉结滚动一圈,这个角度里,宋庭誉因为方才的事微垂着头,只能看见他泛红的耳尖,邢遮尽还没有说话,便被对方自顾地拉过去净了手。
短暂插曲回来,两个人之间浮现出了诡异的凝视,沉默的双方各怀鬼胎,唯独相同的是,二人的耳廓都染着一点绯色。
“千饶姑娘!千饶姑娘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