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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頁(第1页)

雷狗勉強一笑:「剛才錄影的時候,你就是嘎樂。」

丘平神色一沉。跟雷狗走到今天,他再無法斬釘截鐵說出「我不是」這樣的話,甚至想,做嘎樂好像也不那麼難,畢竟身體記憶會提醒他,基因繼承會塑造他。

他牽嘴笑道:「什麼話呢,我不是嘎樂還能是誰?」

雷狗回到自己房間,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手機。手機屏幕碎裂得慘不忍睹,但還能開機,他把手機拿在手裡把玩著。這手機是在桃林撿到的,時機非常微妙,正好是丘平說要離開聖母院的時候。雷狗打開機子才知道,這是丘平擅自進入桃林時遺落的,龐大的樹林,偏偏落入了他手中——也是奇妙的機緣。

因為有了這手機,他才無痕跡地轉走了丘平的補償金,也因為這手機,他「發現」嘎樂剛住院時,樊丘平給他寄的第一筆錢,有零有整,全是從嘎樂這個戶口轉的。當時他大概也看見了戶名,但兵荒馬亂的哪裡顧得上琢磨細節?此時他才想到,丘平不太可能會用嘎樂的戶口轉錢。以丘平的個性,別說嘎樂的帳戶,嘎樂有沒有堂姐、老家是哪個旗的,他都不見得會過問。

雷狗把手機合在掌心。到底什麼是真相?發生過的已無可挽回,真相越來越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重要的是他和此人在平衡木的各一端,各自努力地找到這段關係的立足點。

他們的博弈才是不可躲避的事實。

抽屜里有一些畫像,他全部拿了出來。有他母親,有大豁牙,有他的一些同學和隊友,有原琪兒,還有好幾張嘎樂和丘平的。其中兩張是爛臉的嘎樂,一條肉腿一條假肢地站著,笑得很不正經。

雷狗輕輕摸著那張臉,嘴裡念道:「嘎樂,樊丘平,嘎樂,樊丘平,嘎樂,樊……」他的大手掌忽地覆蓋著臉,煩惱又甜蜜地說:「再這樣下去,你不瘋,我都他媽要瘋了!」

作者有話說:

寫這文,才知道蒙古族也是把春節當年的。對少數民族的認識真的很少呢。

第46章羽球賽

過了春節,民宿的入住率斷崖下降,冷清了許多。可整個聖母院,包括周圍的桃林、樹林、大湖,一天比一天熱鬧。

哼哈二將把大棚經營得有聲有色,這邊是雞毛菜、油麥菜、蒿子杆兒、韭菜、大蔥小蔥,那邊是一隴隴的草莓。草莓種起來有講究,要弄來一些蜜蜂授粉。草莓苗開了白花,過不多久便結出果實,鮮摘取的草莓果肉結實,汁水充盈,有濃郁的草莓香。

外邊兒養著七八隻雞,按哼哈的想法,該再養兩隻鵝,防止畜牲來偷雞吃。丘平及時把這念頭扼殺在搖籃里——我們不搞農家樂,丘平道,而且鵝會追人,很恐怖的!

聖母院已經夠生機勃發了。鳥兒常常來院子啄食小米粒,蜥蜴、青蛙常在草叢出沒,有時還會見到玉斑錦蛇盤卷在樹叢里。這種蛇有美麗的黃色斑紋,沒有毒性,但為怕嚇到遊客,他們都會把蛇抓走。除此之外,大家很少去驚擾大自然,尤其是雷狗和小武,堅信每種生物都是什麼「仙」,每寸土地都是「土地公地盤」,供奉都來不及,更不會去獵捕。

水鳥也飛回來了,儘管天氣乍暖還寒,星星點點的鳥類布滿大湖,像枯枝一樣立在水面的是白鷺和灰鶴,成群飛起的是白秋沙鴨。丘平第一次那麼清晰地感覺到季節更迭,萬物復甦。

望著大湖的時候他想,人的自我比起大自然,真真不值一提。等死了之後化為泥渣,也不過手掌一捧那麼多的量,不管自以為度過多驚天動地的人生、多跌宕起伏的經歷,最後也不過是這玩意兒。

他嘆了口氣,不由得感到虛無而渺小。

大湖邊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灰白的頭髮立起了一小撮,略略有點駝背,衣著樸素,身邊的設備卻價值不菲,入住的時候都是自己提著,怕被砸壞了。

攝影師已經在聖母院住了一星期,生活極有規律,四點多起床,拿著給他準備好的三明治,就守在湖邊看鳥,待到太陽落山才回民宿。大家尊稱他「袁老師」,他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個愛好者,喜歡拍鳥,拍鳥。」

丘平在心裡叫他「拍鳥拍鳥大師」,挺喜歡看他石頭一樣蹲在湖岸,心無旁騖的樣子。他佩服任何能專注於一件事的人,因為他自己是個萬花筒,注意力比馬跑得快。

這兩天拍鳥拍鳥大師多了一個夥伴,宗先生坐在他旁邊,手拿個水杯,悠然看湖。兩人偶爾交談,大部分時候都不說話,頗像湖裡的鶴和鷺,相伴而忘言。丘平沒事幹的時候,也會拿上魚竿加入這中老年二人組。他話可多了,一會兒問宗先生是幹什麼職業的,一會兒問拍鳥拍鳥大師那隻鳥的屁股為什麼是綠色,只要他在,湖岸就有了人氣,連鳥兒都活潑了些。

丘平還很有釣運,每次都能給晚上加餐,有時是一道紅燒魚,或者燉魚湯。民宿客人少的時候,員工跟住客就在一桌上吃飯,拍鳥拍鳥大師說:「你們民宿的人關係挺好,像一大家子人。」

丘平想了想,也對。他是這家庭里會玩兒愛鬧的舅舅,嘴巴叼,釣了魚從來不吃,嫌河魚有腥氣;雷狗是大家長,扛事的時候大家都依賴他。康康是俏麗小姨,善解人意,聾婆是無所不能、吃苦耐勞的老奶奶,小武是輕浮跳脫的小兒子,哼哈是愛好田園的三姑四姑。這裡大部分時候都平平靜靜,很少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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