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卿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一人的面前。
岁
崇命裴越吾率兵驻扎在这座山洞的入口处,随时等候着他的调令;又命令另外一位将领携带着其余部下清理禁地,击碎所有冰人,收集其眼部的蓝冰,以解采矿期开始之前的燃眉之急,平息暴动。
随后岁崇便携带着邱意婉进入了那座山洞。唯有邱意婉不是外人,而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家人。
山洞内是一条悠长的隧道,但并不漆黑,两侧的山壁上皆镶嵌着一道蓝色的晶石层,夜以继日地散发着盈盈蓝光,驱逐了隧道内的黑暗。
邱意婉询问岁崇:“这便是蓝冰的矿脉?”
“嗯。”
岁崇回答说,“露出来的不过是九牛一毛,雪山之下皆是蓝冰。”
邱意婉瞟了他一眼,连声发问:“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的呢?山洞如此隐蔽,你是怎么发现的?为何把你的血滴入那片湖泊中,山洞就打开了呢?”
岁崇:“……”
邱意婉神情天真,语气温柔:“这里已经没外人了,你跟人家说说怎么了?”
但她的语气越是温柔体贴,岁崇越不敢说。
说了之后真有可能不跟他过了。
“现在时机不对。”
岁崇神不改色,“日后再告诉你。”
邱意婉套话未遂,不服气地嘟了嘟嘴。
就在这时,一道清风突然自隧道深处吹袭了过来,直奔邱意婉而去,岁崇神情惊变,尚未来得及出手阻止,那道清风就已经扑向了邱意婉的面门。
下一瞬,邱意婉的身体就不动了,如同被定格了一般,但邱意婉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清风袭来的那一刻,邱意婉周遭的景色在顷刻间变化了起来,冰冷幽深的隧道不见了,她忽然出现在了一片阴森的浓雾中。
周遭还多出了许多道人影,却都是一动不动,邱意婉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想东张西望,想开口喊岁崇,却惊愕地发现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她的右手中还握着一柄锋利的银色长剑,定睛一看,竟是寒霜剑。
手也不是她的手,而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男人手。
耳畔被风吹拂起的发丝也变成了银色。
邱意婉震惊顿悟,她变成了岁崇。不,不,她没有变成岁崇,因为她没有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她只能被这具身体带领着行动。
所以,此时此刻的她,正位于岁崇的视角,观看着他曾经的经历?
耳畔狂风骤起,浓雾如巨浪一般在空气中不断翻滚,周围人影憧憧,岁崇猛然挥出了寒霜剑,只听“铿锵”
一声响,剑刃击中了什么东西,浓雾中骤起了一声刺耳尖叫。
但邱意婉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周围的冰雕人并没有被击碎一尊,所以岁崇的剑击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邱意婉当即就心惊胆战了起来,却做不得任何反应。现在的她只有自我意识,没有身体知觉。忽然间,岁崇持剑的右手猛然朝前刺了出去,再度引发了一阵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尖叫声。
这一次邱意婉终于看清楚了,寒霜剑的剑尖刺穿了一具白色怪物的身体。
怪物的脑袋尖尖,手脚修长,整张面部除了一张嘴之外什么都没有。它的身体竟也成半透明的雾状,几乎要与周围铺天盖地的浓雾合为一体,不仔细辨认极难察觉。
被寒霜剑刺死之后,怪物的身体就渐渐消失了,如同一团被风吹散了的怪异云雾。
但浓雾中隐藏着的怪物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根本砍杀不尽,如同野草似的春风吹又生,不断来袭。
岁崇一直在拼命鏖战,邱意婉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越发沉重的呼吸和身体上的力竭。他那只持剑的手都开始颤抖了。突然间,不远处的浓雾中传来了一声士兵的惨叫。
岁崇不假思索地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紧接着,邱意婉就看到了这样一副惨状——
一只白色的怪物骑在士兵的脖子后,正长着大嘴贪婪的吸食着什么。一道血红色的烟雾不断自士兵的头顶冒出。与此同时,士兵的身体也在不断地变白变透明,眼珠却在变蓝。
岁崇还未来得及去救他,他就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蓝眼冰雕人。
邱意婉这才明白了禁地之内的蓝眼冰雕人到底是如何诞生的。
天空中原本不断飘落着雪花,却在某个瞬间定格了。风不再吹,雾不再动,雪花不再飘落。整个世界都定格了。
身后响起了什么东西缓缓破水而出的声音,并伴随着一声嘹亮而又悠扬的歌声。
像是一个女人在引颈高歌,经久不息。歌声没有曲调,没有辞藻,像是在随意哼唱,却相当诱惑力和吸引力。
浓雾中的怪物不再进攻活人,士兵们如同中了蛊一般,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抵抗、放弃了自我意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一步步地朝着位于禁地正中央的那座湖泊走了过去。
邱意婉能清楚地感受到岁崇的身体在挣扎、在抗拒,他竭力地想要摆脱那股歌声的控制,却徒劳无获。渐渐地,岁崇的身体不再抵抗,也融入了不断朝着湖面走去的士兵队伍中。邱意婉心急如焚,想要唤醒他,想要阻拦他,却根本张不开嘴,更控制不了他的身体。
岁崇和其余还活着的士兵一同走到了湖边,跪了下去。
湖心处高高地升起了一道翡翠色的水柱,水柱的最顶端,伫立着一位人形模样的水妖。
水妖亦是由翡翠色的湖水形成的,脚部与水柱融为了一体,像是一尊浑然天成的翡翠雕像。
水妖的模样还在不断变幻,时男时女,时老时少,但它的双唇始终张开着,不断的发出诱惑力十足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