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的妖风忽然更猛了,再度促成了一声钟响,比上一次还要沉重猛烈,像是近在耳畔振聋发聩,却一下子把邱意婉给惊醒了。
她竭力抵抗着内心的恐惧,迅速从地上爬站了起来,腿脚还是有些软,但起码可以跑动了。
邱意婉匆忙跑出了那座庙,再度冲到了玉女像前。不知是白色部分的力量忽然加大了还是黑色部分的力量突然衰弱了,总之黑质停滞在了石像锁骨的位置,无论如何激烈地翻滚涌动,都没能再向上吞没分毫。
邱意婉猛然转身,使足了轻功,流星赶月一般急遽地朝着山下的村庄奔了过去。
岁崇的身体直接越过了井底,落入了一个更为阴凉的地方。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视觉完全被屏蔽,岁崇只得通过其他感官辨认方向。
周身有气流经过,像是个狭长的地底隧道,漆黑安静的空气中鼓荡着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岁崇手握寒霜剑,
一步步朝着心跳声的来源逼近。
脚底的地面并不平坦,一路下坡。
不知走了多久,道路尽头出现了明黄色的亮光。光源和心跳声一起来自于右侧的洞穴。
岁崇来到路的尽头,朝右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雄伟又高大的地底大殿。大殿的四面墙壁上整齐有序地凿刻着数不清的小洞穴,每一个小洞穴里面,都摆放着一块儿可以发光的、被雕刻成双生花模样的亮黄色石头,一眼望去恢弘又壮丽。
大殿的正中央有一座四方形的宽敞石台,一位身披飘渺黑纱、体态婀娜的美艳女子正侧卧于其上。
除了肩头披着的那一层薄纱,此女的身上再无其他衣物蔽体,裸露在外的肌肤极其白皙光滑,酷似美玉雕成,在明亮光线的照耀下还微微反射着动人的流光,温柔又妩媚。她的眉眼也极为精致脱俗,好似仙女下凡,带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灰的清冷美感。
然而她的眼神却是极其明媚热情的,看向岁崇时,还流露出了一种小女儿家的娇羞:“好俊朗的男儿郎呀,我喜欢。”
这世上大抵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岁崇却无动于衷,自始至终只盯着她的眉心看。
在这女人的眉心之处,闪烁着一枚灿烂盛开着的黑花,花型大致和村中生长的那些石花差不多,并且在她的脖子、手脚腕和腰间皆缠绕着手臂粗的玄铁链,铁链的另外一段分别嵌入了大殿的六面墙上。
但是此时此刻,六根玄铁链已经断裂了五根,惟独只剩下了缠绕在她右脚脚踝处的那一根。
“玉女是你的姐姐还是妹妹?”
岁崇的语气和眼神一样冰冷,就好像横躺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位衣不蔽体的角色美人,而是一块儿普通石头。
石台上的那个女人不高心地哼了一声,娇气十足地回了声:“近四百年来,你可是第一个来这里看望我的人,怎能对我如此冷漠?”
她还故意扭动了一下腰身,摆出了一副更为诱人的姿势。
岁崇依旧是冷眉冷目,继续质问:“你和玉女原本是山顶的一块石头,天长地久吸收日月精华,石头开了花,一黑一白,同根双生,却是善恶两极。你是那朵黑花,无恶不作。玉女是那朵白花,上善若水。玉女无法容忍你行恶,于是便以身为封印镇压了你,对么?”
女人的眼神猛然一沉,唇盘的笑意却不减反增:“怪不得你能闯到这里来呢,果真聪明,我更喜欢了。”
说着,黑花石妖便微微张开了双腿,眼神中满含诱惑,“郎君想要与我一同欢好么?”
岁崇面露厌恶,语气更冷了几分:“今年的雨季异常迅猛,雷劈掉了玉女的头颅,导致她灵气减损,不敌与你,于是你便想趁机摆脱她的镇压,还想试图吞噬她。可是你心急了,因为你天生坏种,行恶之心蠢蠢欲动,尚未获得自由,就开始行使妖法祸害民众!”
黑花石妖却露出了一副委屈无辜的神色:“什么叫蠢蠢欲动?什么又叫做祸害民众?这是老天看不下去了,觉得我可怜,所以才用天雷劈断了我姐姐的脑袋,我受上天垂怜又怎能不珍惜这次宝贵的机会?”
黑花石妖又娇滴滴地笑了一下:“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啊,我不过是号召了几尊石雕人来到了此处,用我的花汁给他们点了睛而已,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可都不是我安排的。”
岁崇冷冷道:“若非你告知它们先吃活人心脏再吞噬活人躯体就能变成活人,它们怎会去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若非你将村中的那些白花变成了黑花,他们又怎会用黑花的花汁去给更多的石雕人点睛?”
黑花石妖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就像是做游戏输了一般:“不玩了不玩了,你太聪明了,一点儿都没意思。”
说罢,却又得意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既然你这么聪明,就该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想杀你轻而易举。从你们进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晓了你们的存在。”
被点了睛的石人,全都是她的耳目,足不出户便能洞悉外界的一切。
“但我却舍不得杀你。”
黑花石妖媚眼如丝,满含爱恋地瞧着岁崇,“从我被封印的第一天起,我就盼望着日后会有一位英俊高大的郎君来拯救我,你就是我所期盼的那位郎君呀。”
岁崇毫不留情:“你不出手,不过是你还没彻底获得自由,玉女身体虽残,却还在不遗余力地镇压着你。”
黑花石妖先是一怔:“郎君可真是明察秋毫呢,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而后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开口,“杀人确实是我的爱好,我喜欢那看些猎物在临死之前的绝望表情和垂死挣扎的模样,会让我感到兴奋和快乐,但杀人这种小爱好,和能够与郎君欢好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