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八岁前是娘的,八岁后才是爹的,待到了及冠的年龄就是媳妇的。”
妻子的歪理总是出口成章,“自是可怜可怜我这当娘的。”
妻子巧笑盼兮,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有意牵牵他的衣袖。
见他无可奈何的长吐一口气,一脸的嗔怪,妻子一手将一根红绳的一端塞到他嘴中:“咬住!”
笑盈盈鹿眼中一段妩媚风流,轻启樱唇,排玉般的皓齿轻衔了另一端绳梢。
一把推开他到合适的距离,妻子那青葱玉指用另根红绳在同这根绳缠绕翻缠,娴熟麻利的动作如撩拨琴弦一般,眼见那红绳打成百花结,越缩越短,同妻子的面颊越离越近。岳飞凝视着妻子那深垂的弯弯长睫,专心致志的玩弄着那条绳,忽然长睫一翻,四目相对,慌得他急转过头,妻子却促狭的沿了红绳凑到他颈边香了一口。
“看有孩子在!”
岳飞惊羞嗔怪,红绳从嘴中脱落,刘氏却抖了结好的红绳炫耀说:“老家的旧习,奉了六吉日的上元节,父母口中结的长命绳给孩子系上,能长命百岁,遇难呈祥。”
边为安娘系在辫子上,边对夫君央求:“别急,且给云儿再结一条。”
“云儿是儿子,不系这些零碎物。”
见平日举止稳重的丈夫恼火,刘氏心有不甘的自语:“若是云儿日后有个不测,我自同你讨要。”
那晚看灯回来,哄了两个孩子入睡,妻子倚在他身边,看着小轩窗外夜色苍茫,憧憬的说:“不求荣华富贵,这要这本平安度日。云儿娶个美丽乖巧的媳妇,为岳家延续香烟,安娘嫁个好人家,女婿要忠厚本分。待日后有了孙儿,你我就抱了孙儿孙女去看灯。”
岳飞闭上眼,不知道是月光清寒撩了大病初愈的眼,还是不堪回首那段往事。总之,一切的安详平静都蹂躏在金兵的铁骑下,令惜惜那太平盛世极易满足的希望成了不切实际的奢求。
安娘未及嫁人,险些成了水下新鬼;云儿还未娶亲,但刀口舔血的日子谁能保证谁会平安?
“安娘,安娘想知道你娘当年是如何耍弄了你爹爹,嫁到了岳家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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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弟一句哄逗的话,岳飞本想制止,又无奈踟蹰片刻悄然而去。
怕六弟在竭力给孩子还原一个美丽的形象,让安娘心里留下一片美好的思念。就像他,偶然记忆深处如涛卷沙石般翻涌出那陈年的积淀,似是浪打风吹下岸边一枚耀眼的贝壳,虽然已经残缺,却还带着往日完美时那动人的光彩。
妻子李娃已经坐起,似是发现了他的离去。妻子并未徒劳无益的多问,同床共枕这两年聚少离多,但女人的敏感让妻子准确无误的把握他每句言语,每个眼神。
官人,早些安歇。”
李娃安抚他睡下,团上眼,岳飞眼前出现的却是另一张脸。
轻盈娇巧的笑,小鹿般顾盼神飞,忽烁幽栈的眼睛,粉颊边永远呈现的迷人笑靥。
一早,岳飞向乡亲问安后,不及吃早饭就要赶去泰州军营。
妻子匆匆为他系着袍带,快现而不慌,嘴里还有条不紊的说:“官人但放宽心,既然结发之时,官人已经将家交付给妾身,官人的期望,妾身定不相负。”
话说得冠冕堂皇,又无懈可击,岳飞知道李娃也为安娘投井一事介意,但他仍是不便也不想过问。
当年洞房时,这位年长他两岁端庄稳重的女子就胆识过人的问了他两句话。
官人眼中的贤妻该是如何?”
官人眼中的持家有方又是如何?”
这似乎是他在军中对将官发号施令时贯用的方法,“本帅只要见到这般这般,至于如何去做,尔等便宜行事。”
一句话,平日拘谨的岳飞不由露出罕见的笑意,少年得志,纵横军中,久久的压抑那青春张扬的个性为了能服众立威,已经让他淡忘了笑容。
妻贤何愁家无米,子孝何须父向前?”
岳飞浅笑摇头。
男人披甲上阵,最大的期望就是后院太平,家宅平静,少些分心,多些战场上的胜数。
妻子点头:“此言甚是。”
替岳某堂前尽孝,后堂教育子女成人,但求成才不求闻达。恪守岳家谨肃门风。”
李娃一一称是,也是言行一致的照做。岳家官宦之家,却居家清平,李娃从未抱怨,遇事总是是想方法破解,不似前妻只会贴依在他的胸前无助的哭泣。
听了继祖提到想娶岳安娘,戚方先是惊愕,后是哈哈大笑,拉扯过继祖在身边,戚方仔细端详。
毛都没长全,就要急了娶媳妇?”
戚方拍拍儿子的头,抚抚他的头发。
明年倒是该及冠的年龄。”
戚方叹息,迟疑一下说:“媳妇当然要娶,爹早给你物色好了。那张俊相公家有两位千金都待字闺中,论身世论长相都是人上人。而且张相公的儿子皇上身边颇受宠信,做了张相公的乘龙快婿,对我儿日后的功名官途大有裨益。你可知道,那韩世忠元帅也巴结着要同张俊相公家结亲呢。”
见继祖一脸的不快,戚方咂了口酒指了继祖数落:“你呀,少年不识世事艰辛。你才多大,凡事哪里是靠赌一口气就能成的。你生爹的气去投了那岳飞帐下,那岳飞本就是个翻脸无情这人,待人刻薄。叶儿你想想,你随了他到底图些什么?他要认你做义子,爹是不忍驳他的面子,可如今要招你做东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戚方不住摇头。
继祖沉吟片刻,为爹斟满酒:“叶儿只想娶个如娘一般贤惠娴静的媳妇。那张家小姐,定然是骄横跋扈,看他哥哥和绣那份嚣张的样子不知道她也不是什么贤良。叶儿是不怕刁妇,只是爹爹家里这些姨娘已经如唱大戏般热闹,何苦再多个生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