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咳着,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她的肩头。
桓亦如抬手随意的在唇边拭了拭,看到手背上的鲜红,不以为意的笑了下。
“看来,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他松开她,缓慢的直起身来,试图再度将她抱起来,只是那吃下去的毒药已然作,他的四肢渐渐失力,呼吸也变得困难。
勉强将她带到了崖边,他拥着她坐在那,仿佛是一对幸福的恋人。
天空中,慢慢的开始飘洒了雪花。
纯白的雪花自空中轻盈的飘着,很快,便在地表覆了一层淡淡的银霜。
片片白雪之中,他苍白的唇染着鲜艳的血,看上去比往昔更加妖异艳丽,美艳不可方物,殷红的血滴落在地上,轻薄的白雪迅被染了红,看上去像是一朵朵开在冬日里的红梅,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雪花落在祁懿美的眉间,被他温柔的抚了去。
桓亦如唇角的血渍越来越多,他却浑不在意,只是痴痴的望着她的容颜,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里。
“真可惜,没能等来春天,一同在院子里,坐在秋千上,看着杏花飘落……”
毒素令他眼前开始渐渐的模糊,他已然有些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了,可却依旧执着的望着她,颤着手,细细的抚着她的五官。
“也许,我这一生,从一出生开始,便都是错的。”
最后,他缓缓闭上了眼,唇边绽出一抹绝美的笑。
“愿来世,我可以成为凡尘中最普通的一个人,体验寻常人的喜怒哀乐,平淡安稳的过完一生,有父母亲人,家族庇护,有亲友兄弟,也有……你在身边。到时候,你再好好的教我,什么是爱……”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一句,似是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他的手缓缓的松了开来,微笑着向着崖下倾倒了下去。
祁懿美怔怔的望着他凄美的容颜,渐渐的没入了山谷之中,许久,才如梦初醒般的意识到,她竟然还活着。
桓亦如在最后一刻,放过了她。
山风刺骨,如刀子一般刮在人面上,她坐在辰女崖的边上,湿了眼眶。
“桓亦如……”
软筋散的药力正在逐渐的消退着,祁懿美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桓亦如的一生,带了太多的不幸,他接受了太多来人世间的恶意,渐渐的,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鬼。
可是最后,他放开了她。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个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在心底里的最深处,还埋藏着他做人时的一点温情。
“阿美!!”
祁懿美身子还不能动,只能听见脚步声又急又快,带着担忧和害怕,几乎是转眼,便到了她的面前。
燕辞云将人自地上抱起,向后退了几步远离崖边,紧紧的揽在了怀里。
他的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祁懿美靠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的恐惧,正想温声劝解几句,却忽的感觉到冰冷的液体滴在了她的颈侧,微微一怔。
燕辞云嗅着她的气息,狂跳的心好似才终于能安定了些,忽的鼻腔中飘过一抹淡淡的血腥味。
急急的将她推了开来,他低头检查着她的身子。
“阿美,你受伤了?”
“不是,是桓亦如的血,我只是被他喂了软筋散,药效还没过,这会儿有些无力而已。”
祁懿美的身子已然可以动了,只是依旧有些乏力,她抬手温柔的帮他擦了泪痕,道:“你都很久没哭过了……你小时候哭起来,眼睛红红的,小脸又白又软,像个小白兔,我当时看着,就想欺负你。”
燕辞云再度将她拥了紧,道:“我来的路上就在想,如果你真的没了,我该怎么办。”
祁懿美轻轻的依着他的肩膀,道:“那你想好了,要怎么办吗?”
“……坦白说,我不知道我会怎样。仅仅是假设一下,我都觉得自己会疯掉……阿美,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其实这件事,燕辞云的计划已然很是周密,只是谁也没想到,桓亦如竟然会为了她这样一个无关政局之人,将刺杀皇帝的计划提前。
“我不怪你,这也不是你的错。”
将祁懿美从怀中拉起,燕辞云一双含情眸定定的望着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阿美,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想的很明白,很清楚了。你不想嫁给我,那么我们就不成婚,我就做你的……地下情人,以后京中局势平稳了,你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只要你让我知道你在哪,让我想你的时候可以见到你,我就满足了……你放心,我会一直这么好看下去的,不会让你厌倦了我,我只求你……不要抛弃我。”
祁懿美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见她并不回答,他的目光渐渐的落寞了下去。
“我知道……你心中大抵还没有把我当作一个男人来爱,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别人,我愿意……给你一个重选择的机会。”
当然,他是绝不会让这种“如果”
存在的。
祁懿美望着眼前的人,忽的笑着反手抱住了他。
“傻云妹。”
她的云妹这样毫无保留的爱着她,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爱他呢?
也许在很久之前,她便已经深深的爱上他,不能没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