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长沙募勇,募来了一位千古奇人;藩台送银,送来的还有当头一棒。
关键时刻,张亮基出尔反尔;何去何从,曾国藩左右为难。
(正文)罗泽南、刘蓉按着曾国藩的兹文,会同丁忧翰林院庶吉士郭嵩焘,管带从湘乡团营中挑选出的五百健勇,准时赶到省城。曾国藩把自己拟就的团练章法,让几位一一看过。众人均无异议,认为可行。
“罗山哪,”
曾国藩让王荆七给国潢、罗泽南、刘蓉、郭嵩焘每人斟了一杯热茶,这才开言说道:“你是老团练了,我们要在省城建的这个大团,你还是团总吧——我昨日已委托张中丞正在和其他省联络。藩库先借给我们的那十万两银子,我想拿出八万两买枪、炮,余下的两万两,一部分置办勇服,一部分做日常所需。审局一两银子没有,传出去,也不成个体统啊!”
罗泽南摆摆手道:“行了,您别羞臊我了。您还是让我做个营官吧——您是名正言顺的团练大臣,您不做团总让我来做,分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涤生啊,这两营的团勇想来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了。粮台、军需、文案,您都定没定啊?”
曾国藩笑道:“巡抚衙门里有许多候补道、府和县,各县还有一些在籍的大小官员,我们就从这些中挑出几个委用吧。”
郭嵩焘这时笑着问:“大人哪,一共就三个营。罗山抢了一个营官去,剩下的那两个营官,肯定也落不到我的头上了——我能干什么呢?总不能干吃饭不做事吧?审局刚设立,恐怕还养不起幕僚吧?”
曾国藩笑道:“筠仙哪,你是海内闻名的翰林公。这次还挥你的特长,给团营劝捐吧。没有银子,一切都是乌有啊!”
国潢这时道:“大哥,我呢?”
“你?”
曾国藩一愣,想了想才道:“还是老规矩,你跟着罗山练勇吧。”
曾国潢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问:“大哥,您让我也当营官?”
曾国藩一笑:“你怎么能当营官?——罗山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刘蓉忙道:“涤生啊,万万不可!——我已为澄侯想好了差事。审局也好,团营也好,都得设立粮台。我看哪,就让澄侯管理粮台吧。”
曾国藩摇摇头道:“审局的粮台是整个团练的命脉所在,不能出半点差错,非精细忠诚之人不能出任。澄侯固然忠诚,但精细不够——”
罗泽南道:“天下事都是学而知之,我同意孟容的举荐。这审局的粮台,非澄侯这样的人来管不可!自己人,放心!”
曾国藩不再言说此事,却回头对刘蓉道:“孟容啊,你也和筠仙一样吧。团练要想练成气候,处处都得用银子呀!——据我所知,你这几年游学,结识不少豪绅巨富。你呀,就多劳动吧。”
罗泽南这时道:“涤生,另两个营官委谁呢?我看就委王錱管带一营吧。怎么样?”
曾国藩道:“罗山是轻易不滥荐人的人。好,就让王錱管带一营。另外一名营官,我们临时再定——明日一早,审局就挂匾——等会儿,我带你们几个去看看营房、灶房、会操处。张中丞这次花出大气力来办团练,我们总得搞出些名堂啊!”
罗泽南忽然道:“涤生,倒忘了一件大事——审局稽查土匪,得成立一个亲兵营啊!您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还办什么团练哪!——巡抚衙门的亲兵营是一百名亲兵,我们也挑一百名吧。您是在籍侍郎,又可单衔奏事,就算多几个亲兵,别人也不能说啥。”
曾国藩道:“你又开始说胡话了。团练又非经制之师,审局亦非我大清建制的衙门,搞什么亲兵营啊!——传扬出去,不笑掉人大牙才怪!”
郭嵩焘正色道:“大人,我认为罗山所言甚合道理。这亲兵营可不同于别的,是非建立不可的——您老试想,审局是捕人清匪安民的所在,您的安全都保证不了,还谈什么团练呢?——我以为呀,一省团练大臣没有亲兵营,那才真让人笑掉大牙呢!”
刘蓉道:“涤生,别的我们都听您的,关于建立亲兵营啊,您还是听罗山和郭翰林的吧。”
曾国潢道:“大哥,您是团练大臣,出门没有亲兵保护哪成啊!”
曾国藩无可奈何道:“那就挑五十名吧,让萧孚泗管带。省些银子,练几名健勇才是真的。”
又喝了一会儿茶,说了几句题外话,曾国藩便带着罗泽南等人去巡视营房,顺便到城外接五百名勇丁进城。
把勇丁安顿下来,曾国藩便让罗泽南、刘蓉二人会同曾国潢,专为审局粮台,寻了一处带有很大一个库房的办事房,命曾国潢会同另外四名委员,一面派人先为五百团勇采购十天的粮食、菜蔬,一面建账。
当日晚饭后,曾国藩又会同郭嵩焘一起,一边商议,一边在灯下简单起草了一份选勇标准,以备将来扩勇时使用。
然后,曾国藩又忙里偷闲,硬拉郭嵩焘和自己下了三盘围棋。
十天后,各县挑选来省的健勇6续抵达。因临近年关,各县均未挑足要求人数。
湖南省团练长沙大团勉强凑成两个营,尚欠一营。
经过会商,曾国藩决定就地再招募两营,凑足两千之数。
挑选勇丁由罗泽南与王錱负责,曾国藩、郭嵩焘总监督;刘蓉配合萧孚泗与李臣典挑选亲兵营。挑选亲兵又与普通勇丁不同,需要会些武艺的。
挑选勇丁临近结束的时候,王錱的旗下忽然来了一个摇鹅毛扇的人。
当时,曾国藩和郭嵩焘在临时搭起的大帐里喝茶说话,罗泽南、王錱、刘蓉几个则在帐外为勇丁登记,比较忙。
曾国藩对勇丁的挑选比较挑剔。曾国藩所选的勇丁,一要忠厚,二要腿粗,三要木讷;凡奸诈滑舌,身单之人,无论老幼,坚决不取。
鹅毛扇到时,罗泽南的五百勇丁已挑选完毕,王錱的五百勇丁也已录取了四百七十几人。鹅毛扇恰在这时翩然而至。
这是个身披道袍,年约三十开外的汉子。梳一条粗粗的大辫子,操一口当地土话。时候正是隆冬,他手里偏拿着一把鹅毛小扇,不知是为了好看,还是当真害心头热。
此人摇摇摆摆地来到王錱的面前,先施一礼,这才道:“俺姓孔名亮字伯温,人送绰号赛诸葛。得知长沙招募团练,俺弃下兵书不读,特来帐前效力。”
王錱一愣,回头望了罗泽南一眼,问:“孔亮,团练是杀敌的,可俺看你是个读书人——”
那孔亮不待王錱把话说完,便抢着道:“俺熟读兵书,在衡阳无有不知道的了——团练虽是杀长毛的,可总须有个运筹帷幄的军师才像个样子。俺原本是不准备来长沙的,可俺在衡阳恭候了三天,你们如何不去请俺?―――诸葛亮要三请才肯出茅屋,俺只须一请就中。你们不请,俺只好自己来了。”
王錱笑道:“现在看来,湖南已经有四个诸葛亮了:老亮、小亮、今亮,还有你这个赛诸葛——不知你老弟平时都读的是什么书?别是《三国》、《水浒》吧?”
孔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道:“你这位大人,倒真高出俺一筹啊!——你我此时才相与,你如何就知俺平日读的书!《三国》俺读了不下二十遍,已经读烂了五套。至于《水浒》,也是总要拿在手里看的。”
王錱见后面还排了一百余人,便急忙对孔亮道:“孔亮啊,你先回衡阳吧。待团练大臣曾大人到后,定然会带着关、张二弟去衡阳请你的。”
孔亮自然不相信,连连追问:“可当真?军中可无戏言哪!你给俺立个文书如何?”
李续宜早已被他絮聒的不耐烦,伸手把他往旁边一推,哪知竟把他推了个仰巴叉。鞋也掉了,鹅毛扇也飞出去挺远。挣扎了许久才爬起来,好歹把鞋穿上,又开始遍地寻那把鹅毛小扇。情形甚是狼狈。
刘蓉和罗泽南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