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阳东升。
杨清源、叶剑寒和李寻欢也是从清梦中醒来。不得不说,这个永济仓的客房还是豪华的,至少比大理寺的强多了。
杨清源三人睡得舒坦,但是有人却睡不安稳了。
京中突然来了两个高官(对于孔主簿来说,挺高的了),来了就要清查账目。
这让心中有鬼的孔知唯如何能安然入眠,一夜辗转反侧,只想着如何能将这两个瘟神早点送走!直到天明之时,才浑浑噩噩地睡去。
“主簿大人!主簿大人!”
孔主簿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房外有人呼喊,披上外衣,打开了房门。
“何事?!”
刚刚入睡被打扰的孔知唯显然是有起床气的。
“主簿大人!杨大人和李御史已经用完早点,在正堂之中等候您;!”
书吏虽然知道孔知唯被吵醒心情会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来了,主簿大人固然是自己上官,但是那两位可是京中来的大人物,虽然说县官不如现管,可这两位来头比县官可大多了!
原本迷迷糊糊而且心情不佳的孔主簿,就是被一盆凉水倾倒于头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你稍等片刻,我收拾形容,立刻前去面见两位大人!”
孔知唯关上房门,随后房中传来的一阵慌乱之声。
此刻的正厅之中,杨清源三人正在用茶,在用茶的同时,三人还在传音商议。
“清源,你说着一仓官吏守军,有多少人参与了此事?”
杨清源奇怪了地看了李寻欢一眼,虽然李寻欢年长于己,但是平时的李寻欢可不会叫自己清源的。
但是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就代表这李寻欢的心中湖波澜起,上次称呼自己清源,还是李寻欢巡视京畿归来,看遍江湖乱象,寻到前路。
而这一次面对永济官仓,李寻欢再度迷茫了。
永济官仓,重如泰山。
稍有不慎,便是边河崩溃,庙堂坍塌,社稷倾覆,黎庶遭劫。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窃取永济官仓中的储粮。而且看着安家的动作,这批粮食绝不是小数目。
这就不是一两个贪官污吏能干出来的事。
“李兄又迷惘了?!”
李寻欢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明白?钱有那么重要吗?!”
杨清源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不是钱不重要,只是你我并不缺钱?!李兄是山西世家,家资不菲。而我背后有师门资助,又有润笔可贴补家用,故而我们从未为财帛愁,所以我们不能设身处地地去考虑他们的感受!?贪腐也不一定就是单纯为了钱。”
李寻欢却不能认同杨清源的说法。
“李兄,你一个月的俸银是多少?”
“月俸十贯,米二十石,每年还有绫五匹,罗二匹,绢十五匹,其余若干。”
“合计年俸多少银两?”
“合计约二百余两?”
杨清源喝了一口杯中之茶,“这二百两可够李兄一年饮酒所需?!”
“……”
李寻欢沉默了。
青芜院的酒,一小坛至少需要三两银子,若他光凭月俸喝酒,一个月喝不了几次。
“那以李兄的年俸,需要多久才能在京城买下一栋豪华的宅邸?还有日常生活开支,同僚之间吃喝应酬?这些算下来,一个普通的六品官员想在京城体面生活,这二百两即便是精打细算,怕是也有不足之处!”
“若是我家中贫寒,恰逢双亲重病急需银两购买药材,李兄安知我不会为了尽孝,而参与贪腐之事?!”
杨清源的话,让李寻欢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曾去过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于延益的宅邸,于大学士持心公正,为官清廉,从不结党营私,家中不过老仆五六人,但是李寻欢记得,于大学士家中前院院墙处都有漆皮脱落。而这套宅子,还是今上所赐,否则以于大学士的为人,怕是终其一生都未必能买下这套宅院。
看着李寻欢的沉默,杨清源摇了摇头。
贪污自古以来便是难题,即便文明继续展,物质不断丰富,贪腐问题也不能得到根本性的解决。
京官难当。
白日之时,你于大会堂与豪商名流共会,谈笑皆富贵,往来无白丁。但是夜间,你却要蜗居于陋室之中,面对通天纹老妪的催租嘲讽,如此的心理落差,确实需要坚定的信念来坚守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