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没有哪个入宫读书的皇亲宗室,陪同上学的勋贵武将和入学院念书的世家子弟不害怕这一位孔老的,简直是从小到大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偏偏这孔姓老人又是圣人后裔,孔家正统中最清贵的那一脉嫡枝,在读书人之间有着很高的地位,被奉为座师。至今他虽然年老在家清修,不问世事,但他的人脉影响力依旧恐怖,他最小的一个儿子还在宫中教如今的皇子们读书。
可以说,这位是简在帝心又德高望重的纯保皇党,一个老了的牛人。
他既不为太子党说话,也不参与二皇子党,平时根本不搅合在夺嫡这摊事其中。但妙就妙在,他不是脑子僵化死板读书的那种老顽固,心中自有一番坚持和傲气。比如碰上了今天这种事情,就算孔老平日不愿意多趟这摊浑水,他也不会为了避忌而沉默不言——那不是他奉行的读书人气节与该有的品格。
所以孔老出来了。
陈秉江在心里暗想:‘这位孔老今天中午肯定是被太子党算计过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了。’
孔老也确实是目击今天这摊事的最佳人选了,他是当年的知情者,若是他掺和进来,导致这件事闹大传入了皇上耳中,太子党就完全摘了出去,不会承受皇上迁怒的火气,整个计谋也就完善了。
“听听,你们听听自己说的!”
老人确实气的脸色铁青,他锐利如鹰视般的目光缓缓扫过王森年等人。扫过王松年的时候,王松年不卑不亢的望着他,目光中带着一点尖锐和硬撑的倔强。孔老的目光便微微缓和,越过了他,重新严厉的瞪向了那群世家子弟,怒斥,“不知道的,谁能相信这是四大世家的做派?你们把清名都丢尽了!”
“……”
王森年蔫头蔫脑的听着训斥,没有吭声。但看神色,依稀间他还是不大服气的。
“你以为你只是在教训庶弟?”
孔老声音冷冷,连怒火都缓缓收敛了起来,没了一丝情绪。他没有替别人家教子的心思,况且现教这一个也已经来不及了。
老人话语简单,其中的意思却透着彻骨的寒意:“你给王家惹下大祸了!回去先问问家里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再给自己挑个好点的死法吧——老夫言尽于此!”
孔老头也不回的转身,甩袖离去。
戳爆皇上逆鳞
“孔老,孔老!”
老人说完那句话就干脆利落的甩袖而去,听闻呼喊声压根没有回头的意思。
王森年脸色大变,冷汗直下,这会儿酒已经完全醒了。其他狐朋狗友也都惶惶然互相对视,不懂什么事情能大到让孔老说出这么严重的警告。不,这是忠告。
“王兄……”
“王兄你还是先回去问问王老先生。”
“对,弄清楚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比较好。”
“孔老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狐朋狗友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建议,也没心思再喝酒作乐了,一个个都面露不好,心生离去之意。王森年也慌了神,心不在焉的应下来,没滋没味的勉强说了些场面话就和朋友们散了场:“诸位先行,今天我们喝到这里。等以后……有空再聚。”
“有空再聚,有空再聚。”
其他人也寒暄着匆匆离开。不仅是王森年得赶快回去问问王家现在当家的王老先生,他们也得各自回家把这事问个明白。
“……哼!”
王森年看着同样脸色发白站在一旁的庶弟,已经没心思管这家伙了。
算他好运!
王森年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转眼间,喧闹的大堂里变得清冷下来,一场闹剧的当事人只剩下王松年一个。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最后抬起衣袖遮住自己被掌掴的脸颊,也慢慢的走出酒楼,不知去向了。
刚才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明显犯了什么上位者的忌讳,随着孔老的离开,大堂里吃饭的众人压根不敢再看热闹下去。聪明的早早结了账离去,不再逗留。反应慢点的加快速度吃喝,对刚才的事也闭口不言。
好端端的新酒楼,开场煊赫热闹,第一天开张就落得个清冷下场。等过两天事情传开了,恐怕就更没有人敢来这处晦气之地了吧。
“洹儿,我们也该回去了。”
陈秉江一把抱起胖小孩,随大流不起眼的出了酒楼。
经过一会儿看戏时间的耽搁,陈秉江点的菜肴早都热腾腾的做好了,他刚才就挥手示意有安先把打包带回去,别让马车夫占据东市的边道,在外面苦等,只留下有怀在这里陪他们兄弟俩继续看热闹到现在。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洹儿虽然不太明白,但小孩子对大人之间的氛围变化更敏感,一路怯怯的靠在陈秉江怀里,等出了酒楼,周围没多少行人的时候他才敢小声的疑问出来。对他来说,这就是一场没尾的故事。大哥方才让他看后续,为什么他看不懂呢?
“今天啊……其实是一个人的忌日。”
陈秉江摸了摸小男孩的圆脑袋,幽幽的说。
他之前制定计划时回忆起了夺嫡文后期中的一件事可以利用:
原男主的麾下有一个聪慧干练的文官大臣,但对方的出身很差,身份也很特殊——是二皇子妃的母家族弟,随着二皇子的倒台被牵连革去官职。之所以后来能被男主接纳崛起,是因为那个大臣曾为一件小事背刺了母族,被分出来自己混的很惨,严格来说和二皇子不是一路的人。
他本人在治理方面又格外能干,小心眼如原男主最终都没有牵连治罪这名大臣。
——那个大臣就是王家庶子,王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