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圖替柯墨找到一個理由,安慰自己說柯墨只是太難過了,才會胡言亂語發泄情緒,可還沒等他說服自己接受這個理由,突然感覺肩膀一痛——
柯墨用牙齒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隔著一層衣服和一層皮肉,咬得骨頭生疼。
他下意識痛吟出聲,本能地推開柯墨。
與此同時,顧海年回來了,一進門就看到柯墨咬顧玦的一幕,趕緊大步上前厲聲喝止:「墨墨!」
柯妍跟在丈夫身後,被擋住了視線沒看到發生了什麼,只聽到顧玦喊了一聲,又見兩個孩子一個皺著眉頭,一個眼睛紅紅的,以為這倆人剛剛動了手,不由分說地推開丈夫走到柯墨面前質問:「你怎麼回事!」
柯墨怔怔地看著媽媽,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只知道顧玦推開了自己,因為自己咬疼了他。
顧玦肩膀上有個明顯的牙印,隔著一層衣服,不知有沒有傷到皮膚,顧海年想要幫兒子查看一下傷勢,然而剛伸出手去就被他就躲開了。
他捂住肩膀閃到一邊,搖了搖頭:「我沒事。」
顧海年對柯墨很不滿,又不好直說,只能假借教訓親生兒子來表達態度:「躲什麼!讓我看看。」
他拽住顧玦的胳膊,強行把兒子的衛衣領口扯開,看到肩膀上果然被咬得紅腫了一塊。
顧玦不敢再動,生怕領口再扯大一點就會被父親看到紋身。
柯墨咬到的部位沒有破皮,但皮下出現了淤血,應該是毛細血管破裂。顧海年很生氣,讓顧玦自己去找管家要化淤止痛的藥膏。
顧玦應了一聲,迫不急待地轉身,沒想到動作太急,在父親鬆手之前一不小心把領口扯得更大了一點,鎖骨部位的紋身一角一閃而過。
他慌忙整理好衣領,邁開大步朝門口走去。
「等等,你身上是什麼?」顧海年喊住他。
「什麼?」顧玦裝傻。
顧海年看出了兒子的心虛,二話不說走到他面前,再次拽開他的衣領——竟然是個紋身!
紋身面積不小,衣領拽開只露出其中一部分,顧海年又不由分說地一把掀起顧玦的上衣,看到了那個覆蓋大半個胸口的圖案全貌。
「這是什麼?」他厲聲質問道。
顧玦一聲不吭。
顧海年生氣了:「說話!」
顧玦知道躲不過去了,只能避重就輕地回答:「鬧著玩的。爸,我知道錯了。」
從小到大,顧玦都是個很讓人省心的孩子,從未犯過什麼太過分的錯誤,顧海年的教育方式一向是只要兒子主動認錯就不深究,如果換作別的事,他或許就算了,但這麼一大片紋身實在太過出格。
「你太讓我失望了,顧玦。」他看著這個已經和自己身高相當的兒子,語氣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你還沒有成年,在我眼皮底下就能做出這種事來,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當父親的放在眼裡?!」
顧玦垂下眼睛,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顧海年:「誰帶你弄的?」
顧玦:「沒有誰,我自己。」
顧海年:「你覺得我會信嗎?」
顧玦又不說話了。
逼問無果,顧海意識將目光轉向顧玦身邊最大的可疑對象,柯妍循著丈夫的目光看過去,也跟著懷疑上了自己的兒子。
她問柯墨:「是不是你教唆的?」
顧玦的心揪了起來,他寧可自己扛下這個錯誤挨一頓打,也不願家長發現自己和柯墨的秘密。
然而柯墨卻不這麼想,他以最直接的方式回答了這個問題——
當著兩個家長的面,他乾脆利落地脫掉上衣,將胸口那個和顧玦幾乎一模一樣的撲克牌紋身主動暴露出來。
「是我的主意。」他臉上揚起一個帶著炫耀意味的得意冷笑,「還是我親手設計的呢,怎麼樣,好看吧?」
兩名家長大吃一驚。
柯妍瞬間血壓升高,激動地上前一步想要質問,顧海年按住妻子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動怒,讓自己來處理。
這兩個孩子之間的關係顯然出了友情和親情的尺度,顧海年也很生氣,但在他眼裡,畢竟是兩個男孩,事情不會發展到無可挽回的程度,只要家長及時干涉,翻過這篇,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
最關鍵的是,不能影響到顧玦的前途。
問題的源頭明顯在柯墨身上,而要消除掉柯墨對顧玦的負面影響,先要隔絕「傳染源」。
一家之主看向「傳染源」,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淡定語氣開了口:「墨墨,你是不是對這個家有什麼意見?」
柯墨冷笑一聲:「現在知道問我的意見了?」
柯妍還在氣頭上:「還給你臉了?!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顧海年依然很冷靜:「墨墨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柯墨突然啞口無言。
他習慣了被忽略、被無視,也習慣了和大人作對,完全沒想到顧海年會把語話權讓渡給自己,面對繼父這樣的態度,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顧海年耐心等待了一會兒,又問道:「要不,給你爸爸打個電話?有些話不願意跟我們說,也許願意跟爸爸說,是不是?」
柯妍不願承認自己在教育兒子這件事上的失敗,但顧海年的體貼包容讓她意識到,自己不必逞強。她看了丈夫一眼,緊繃的神情有所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