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不必知道,明天就到家了,你不见的这些日子母亲消瘦了很多。”
宁修远半跪下来,捧一捧澡豆在手,在手心里焐了焐才往宁静远背上慢慢的揉搓。
宁静远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身体的一些部位上青色的筋络隐约可见,宁修远的手掌是深沉的古铜色,常年带兵打仗的缘故,掌心都是磨人的硬茧,宁静远觉得发痒便笑着缩脖子躲闪,“大哥你手上有茧子,痒。”
音质纯净如稚童一般,宁修远深邃了眸色,亦笑道:“臭小子,你小时候大哥可没少给你洗澡,屁股蛋和鸟都摸过不知道多少回。”
兵营里混久了,说话用词上便少不得沾染了些许兵痞子们的臭毛病,少了些贵公子们的文雅。
宁静远耳根子发红,略带气恼的道:“大哥。”
“好好好,大哥不说了。”
当看到宁静远脖子上的一小片红痕,早有姬妾的宁修远蓦地阴冷了眸色,然而他的语调依旧是温和的,“胳膊抬起来给你搓搓腋窝,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还好。”
又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臭女人,宁静远感觉心情有些烦躁,不禁道:“大哥,让尤凤仙进来伺候吧。”
当抬起宁静远的胳膊,在他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深深的咬痕,背对着宁静远的宁修远笑了,笑意阴森可怖。
“好。”
宁修远起身,大踏步离去,如疾雷。
宁静远愕然,他感觉大哥生气了,且是狂怒的那种,为何?
彼时尤凤仙“嚯”
的闯了进来,顶头和宁修远撞个对脸,宁修远冷嗤一声,以俯视肃杀的姿态看着火急火燎而来的尤凤仙,尤凤仙不甘示弱,昂起头挺了挺自己瘦小单薄的胸膛。
“再有下次让阿远受难,我就用你点天灯。”
说罢,踏着比来时更加沉重铿锵的步伐“哐哐”
而去。
“我的娘嗳,大爷身上的血气怎么感觉又浓了。小侯爷你没事吧。”
宁静远哭笑不得,“我能有何事,大哥不都来接我了吗?”
冷月银辉,廊檐下,宁修远背手而立,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女麒麟卫,她的脸掩藏在悬挂的红色灯影下,便听她道:“那村姑是个颇有心计的,怕跟来京都之后失去正妻身份,便在那个小村子里举办了一场婚宴,三媒六娉虽然极其简陋却一样不缺,她企图造成事实,让长公主和侯爷不得不承认她正妻的身份,大爷,此村姑心术极其不正,私以为不适合做小侯爷的正妻,那是玷辱了小侯爷。”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爷,我……”
“嗯?”
宁修远转过身来,红色灯影正落在他的一双眼睛里,女麒麟卫忽的打了个冷颤,头脑一清,理智瞬息回笼,心中一叹,沉默转身离去。
宁修远拍了拍手掌,黑暗中便出现了一人跪在庭院中,“将军。”
“邬家村所有人,杀!”
语调残酷冷绝。
“是。”
那人再度隐没于黑暗中。
冷笑浮上宁修远的唇畔,“脏东西岂配得上阿远。正妻?呵。小村姑胃口不小。”
那一夜,邬家村鬼哭狼嚎,翌日清晨被发现时,血已冷,死尸遍地,鸡犬不留。
这一惨案却被压了下来,官府连卷宗都没有留下。
那些人,譬如和郎华娘说过话的栓子娘等媳妇大娘们,生如浮游,死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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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华娘乘坐的船在通州停靠,彼时万西厢为了拉拢郎华娘,特意把她带到自己的地盘,用她的话说,就是要郎华娘长长见识,然后对金宝斋一通的狠夸,楼东亭亦不甘示弱,也要拉着郎华娘去楼氏的丹房看看,如此便是一串人下了船,在街上乱逛。
“武魁争斗赛便是……”
万西厢抓抓脑袋,一掐腰烦烦的道:“武魁争斗赛就是武魁争斗赛,还要怎么解释啊。你记住一条就行,像一些没靠山的小人物,若想一步登天,武魁争斗赛就是一条捷径。”
“还是由本公子来为郎姑娘解惑吧。”
楼东亭接过话头,手摇金泥玉骨扇,道:“从神龙帝时期便专门设下一公二侯三伯四子这十个爵位,封爵,不需你军功盖世亦不需你定国安邦,只要你武功卓绝,打败这个爵位下的所有大齐对手,你就可封爵,爵位没有年限甚至可世袭罔替,只要你以及你的家族能一直赢,你就一直拥有这个爵位,因为从你坐上这个爵位,享受这个爵位带给你的荣耀和尊贵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为了大齐上下万万人挑战的对象。”
玉骨扇一指茶楼,楼东亭一边往里走一边接着说,“而你,只要你有自信你就可以往上挑战,若你是伯爷,便可去挑战侯爷、国公、甚至武氏嫡系皇族,这便是武魁争斗赛的雏形,后来当今皇上弱冠登基,便是又增加了男爵,男爵不限数目,只要能从皇族设下的武龙道内活着走出来,便封男爵,并且只有先成为了男爵才具备了挑战子爵、伯爵、侯爵、公爵乃至武姓郡王千岁王的资格。”
此间茶楼幽静雅致,丝弦悦耳,楼东亭先找了个靠近美人弹筝的地方坐定,随后郎华娘、万西厢、郎意、万宝宝也坐了下来。
万西厢招来茶博士点了五杯碧螺春,万宝宝直接开口要点心瓜子吃,被万西厢嫌弃的不要不要的,但吃的时候,她又比谁都吃的欢。
因楼东亭说的这些,大齐人几乎都知道,故此身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万西厢和万宝宝,乃至郎意,都把武魁争斗赛当成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一个事情,只有郎华娘眸色清亮,兴致盎然的听楼东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