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手捂着嘴,一手抓着哲勒的衣角。杏眼圆圆睁着,又是一脸的欲言又止。哲勒有点头疼的看着他,“有话直说。”
宋明晏把手微微松开点:“练……练刀……嗝!”
哲勒头更疼了:“你跑去吃东西了?”
“嗯,你说吃饱了,嗝,再练。”
这嗝打的响亮,连肩都抖了抖。“你这样子,我要是对拆时撞到你,你不会吐我一身?”
哲勒挑眉。宋明晏连忙保证:“不会的。”
“还有,你现在吃了东西,一会晚饭怎么办?”
哲勒问了和乌璃一样的问题。“晚饭……也吃,嗝。”
结果当然是刀也没练,晚饭哲勒也不让他吃,宋明晏坐在武士堆里看大伙大口啖肉,大口灌酒,自个闷头拿着一根烧火棍敲地面玩。“喂,小羊,你干嘛不吃东西?”
有人凑过来问。“他吃过了。”
哲勒替他回答,“还有,别叫他小羊。”
“是是是,伟大的金帐武士阿明,今天又被咱们哲勒殿下揍趴了几回啊?”
戈别一口黄牙油渍渍的,故意用东州话撩宋明晏。宋明晏没吱声,只是拿木棍敲地面时又用力了一分。少年颈上挂着的狼头扳指随着他的呼吸来回微微晃动着,这扳指是按成年人的尺寸打的,他现在戴不了,只能挂在脖子上,因为这个,没少被戈别笑话。他晓得以他现在这德行,别说金帐武士,就连王帐护卫都算不上,但老被戈别奚落,宋小公子就算是泥人脾气也会不高兴。哲勒看着身边垂着的小脑袋,话确是对着戈别说的:“你跟胡布打过没?”
“墨桑身边那个红毛小子?没打过,听说挺能耐的,咋了?”
戈别拿小指头掏起牙缝,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的金帐武士杀了他。”
篝火周围突然静了一瞬。身为目光焦点的宋明晏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迷茫地抬起头——刚刚哲勒和戈别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懂,自然困惑。“怎么了?”
宋明晏小声问。“没你的事,继续敲你的。”
哲勒若无其事。“……”
吃完了晚饭就该巡夜了,今晚轮到宋明晏随队。图戎武士不仅得会打架,会骑射,谁家短了人手要赶羊回圈,谁家扯皮打架要去调停,都是他们的活,这些宋明晏一样都干不了,唯有巡夜这差事他半个月前才开始学着做,倒成了他如今唯一能稳妥完成的工作。因为他白天还要跟着学语言,摩雷体谅他,只用巡前半夜即可。冬场不小,延栅绕上一圈都要不少时间,今夜戌时下起了不大的雪,好歹有支离山挡着没有刮风,但骤冷的冬夜也足以僵硬了手指,宋明晏哈了口气,吸吸鼻子,开始低声背起白天跟祭司学的新词新句。他想尽快适应这里,这里的天气,语言,食物,一切。哲勒不会等他,而他必须跟上。交头班时宋明晏跟摩雷打了声招呼,跟着要回帐休息,摩雷却叫住了他:“哲勒殿下让你巡完夜去找他。”
宋明晏一怔,点了点头,立即转头小跑而去。哲勒一个人在世子金帐里,见宋明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递给了他一个小罐子。宋明晏被塞了个满怀,迟疑道:“这是……”
一贯奉行单刀直入的哲勒倒是难得卡了一下壳后才生硬开口:“给你的。吃的。”
这下倒让宋明晏惊讶了,哲勒给过他刀,马,弓箭,食物倒是头一回。他把盖子打开,顿时热雾扑面,从罐中飘出一股谷物香气——他自从踏上北漠的土地,就再也没见到过“粥”
这种东西了。少年抱着罐子,指尖的冰凉被隔着陶瓷的热度慢慢融化:“这是……殿下煮的?”
哲勒坦然点头:“你姐姐都饮食不惯,我倒忘了你也是从东州来的。”
他停一停,“是我疏忽,抱歉。”
宋明晏眨眨眼,不自觉露出一个轻软的笑:“……谢谢。”
“你下午才吃过东西,到现在这么久我猜你估计也有点饿了,吃完去睡吧。”
哲勒道,“明天还是按时吃饭,按时练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