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閑来无事,郑泠为她作画,为她制香,也教她一起制作苏山。
她喜食桃子,故而在苏山之中加上了切碎的桃肉,做好之后,捧到郑泠面前,请她品尝。
郑泠不知里面有桃肉,食用之后,当下就起了一脸疹子,又红又肿,甚至一度昏迷。
找来大夫看过,才知她吃不得桃子,也所幸苏山之上,桃肉不多,才不至于晾成更严重的事态。
彼时郑泠醒来,夏昭自责到落泪:“阿泠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吃不得桃子,都是我的错,险些害死了你。”
郑泠并无任何责怪,反而宽慰她:“不怪你昭昭,你又不知道这个,要怪也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
“阿泠从今往后,我记住了,你吃不得桃子。”
夏昭冷眼看着郑泠脸上慢慢显现的红疹,一丝报複的快感浮上心头。
但也仅是一瞬,一闪即逝。
一次的折磨不算什麽,来日方长才足够洩愤。
就这样弄死她了,反而得不偿失。
她张口制止住了吃掉半个桃子的郑泠,“够了,别吃了。”
郑泠晕乎乎的,依稀听到了什麽人好像在与她说话,但说了什麽却是听不清楚。
她知道自己很难受,但记得只要自己吃完这个桃子,就能问夏昭为什麽。
她并未停下啃食,肿胀的唇,依旧用力咬着桃肉。
身旁的落英看出她的不对劲,连忙拉上她的手臂,从她手中夺过那半个桃子,轻声道:“王妃让您无需再吃了。”
郑泠疑惑地看着落英,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她所说的话。
随后她转头望向夏昭,却只看见一个朦朦胧胧的虚影:“昭昭,为什麽?”
夏昭见她瞳孔涣散,聚不起一丝焦距,袖中的手指不由捏紧,连忙唤人:“快传太医。”
郑泠不明白她为何还是不回答自己,正想上前再问。
只是她刚迈出一步,就感浑身无力,倏然倒了下去。
两名宫婢,领着一名太医在太液池旁,向着水榭的方向狂奔。
太液池畔一座名为‘摘星阁’的高阁之上,立着两道人影,正凭栏远眺,遥望池水之上的龙舟。
着玄色九龙袍,背负双手的男子,率先注意到楼下这拔足狂奔的一幕,微微挑眉。
旁边的权碧落,察觉到他的注意力,连忙让人下去打听这是出了什麽事。
不一会儿,宫人回来禀告:“啓禀陛下娘娘,水榭那边有人吃了颗桃子昏迷晕倒,是以雍王妃这才请了太医前去看诊。”
李叡听到吃桃子昏迷,神色微变,不由皱眉。
记忆之中,也曾有一个人,也是吃不得桃子,从前偶然一次误食,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权碧落看着李叡的神情,以为他不悦宫中之人不守规矩,于是御下交代道,“你去让他们注意点仪态,天子驾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李叡却是擡手道:“无碍,既然昏迷晕倒,想是人命攸关之事,别耽搁了诊治的时辰。”
权碧落福了福身:“陛下仁慈宽厚,臣妾代他们谢过陛下。”
李叡转身回到阁中,不明所以地一笑:“你倒是贯会察颜观色,巧言令色。”
察颜观色这个形容,权碧落从前常听李环这样夸她,自然而然地,她以为李叡也是这样意思,便回道:“陛下谬赞,臣妾愧不敢当。”
李叡坐在龙榻上,笑意更深了:“我们中原有句古话叫做‘巧言令色鲜矣仁’【1】,这并非什麽褒义之言。看来你到中原这麽些年,还是没有参透中原文化。”
权碧落对这话一知半解,但听这话,也能猜到这多半不是什麽好话。于是恭敬道:“臣妾愚昧,请陛下指教。”
李叡朝她招手:“碧落,你是个什麽样的人?”
权碧落上前,跪坐在他腿边,纤纤玉指抚上他的腿:“臣妾是个女人。”
这一回,李叡默许她的亲近,捏住她的下巴,缓缓道:“女人也分很多种,有的深明大义,心怀天下;有的有勇有谋,才智无双;有的野心勃勃,权欲滔天;有的大智若愚,深藏不露……你是哪种?”
被遏住下颌,不知为何权碧落有些恐惧李叡。
眼前这人,不是仁厚单纯的李环,也不是重色轻国的李慜,而是窃国成王,从不近女色的铁血霸主。
她也望着他的眼睛,闪烁着秋水般的眼眸,柔弱开口:“臣妾都不是,臣妾只是个蒲草似的女子,只懂得紧紧依附能为臣妾撑腰的磐石。”
说罢,她大着胆子,手指一路向上,滑动到他的腰间,去勾那腰间玉带:“‘君当若磐石,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2】……’臣妾斗胆,还请陛下垂怜,让臣妾做个真正的女人。”
李叡手指聚力,在她下颌上掐出一道红痕,冷笑:“斗胆……外界都在传,说朕之所以无妻无妾,无儿无女,是因朕不能人道,你还敢在朕面前提这要求,确实是斗胆。”
权碧落瞳孔一缩,这些传言,她自然也听过。
但既然李叡封她为昭仪,其目的不论是为了笼络住她背后的新罗国,还是需要她这个前朝妖妃的名义,她都想博一次,真正成为这后宫之主。
这样,她才能有更大的机会,日后为新罗国谋福祉。
权碧落洩下两行清泪,“陛下……陛下恕罪……臣妾只是仰慕陛下,想和您永远在一起……”
美人泣泪,滚烫的泪珠滴在李叡手上,他不知想到了什麽,将人一把拉入怀中,宽大的手掌握在她的腰间,在她耳畔低声道:“好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