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明白了这一切,郑泠心中越发难受。
可她不知,自己要如何才能安慰夏昭。
她也猛然明白,从前的自己,行事从来不需要任何的思虑;她能和任何人随意说出口的安抚,许下的承诺,也只是因她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底气。
现在脱离了这一切虚荣,她竟不知最原始的安慰人,又要怎麽做。
她只是重複地喊着夏昭的名字,“昭昭……”
“别这样喊我,让我觉得恶心。”
夏昭打断她的声音,“在庄子里的那几年,我常常想到你,想你为什麽从前要跟我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既然是你最好的朋友,在我蒙冤受难之际,你为何又弃我于不顾?”
夏昭忽然上前,用劲按住她的肩:“阿泠啊,我想你想的发疯,想你想的生恨,每每想你一次,我就在门上用簪子刻下一道痕。”
她笑嘻嘻问:“你猜,我后来从庄子出来,那门上一共多少道痕?”
郑泠对上她的眼睛,痛苦地摇头:“昭昭,对不起,我那时候不知道……”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年六月,她被困清州,被起义的灾民抓住,扔下河中祭祀,差点死在那里,幸好被及时赶来赈灾的郑淙救回。
那件事中被暴民诛杀的府卫,和扔下河溺毙的濒死感,给她造成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阴影。易惊易吓怕人,除了这生死关头救她的郑淙,她见谁都怕,还经常在深夜睡梦中受惊吓而醒。
是以,一回长安,郑家就送她去了护国寺长住,在佛光普照下,静养身心。
到八月下旬,她的情况好转,才开始慢慢对外接触。
她的好友夏昭,是她第一个想要立刻联络的人。
郑泠开口解释:“那时候我……”
然未说几个字,就被夏昭打断,她俯身低语:“一共三千六百七十八道,那只簪子,都钝了。”
她继续道:“郑泠,现在看见你这样,我很开心。如今你我掉了个个儿,你零落成泥,而我终于高了你一头,你在我面前,也得俯首称臣了。”
夏昭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郑泠,轻轻一推她的肩,站直温婉一笑:“今日的桃子,是时隔多年,我特意送你的见面礼。来日方长,你自求多福。”
说罢,她甩袖离开。
视线之中没有了夏昭的身影,郑泠望着她走时,带动的飘飞帷幔,五髒六腑都是苦涩。
她从未想过,时隔多年,她与夏昭的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地步。
不论当年如何,确实是她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没有在好友最艰难的时候出现。
她知道的,夏昭不会原谅她了。
夏昭前脚刚走,李岫玉就来看她。
见她醒来,并无大恙,李岫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要是郑泠在她的宴席上出了什麽事,她这个东道主,责无旁贷,还会得罪魏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