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找个族兄代替自己背妹妹上花轿,郑淙越发不是滋味。
他们一同长大的交情,是最亲最近的兄妹。
十二岁那年,他被父亲罚跪祠堂,比他小五岁的郑泠总会跟着要去,执拗地跪在旁边的蒲团上,陪着他跪,谁劝都没用。
沾了郑泠的光,因此,父亲便提前给他减刑。
后来种种,几乎都是如此,但凡他犯了错,她都会效仿,与他同罪并论。看在她的份上,郑邺不予追究,让他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家法。
从那时候起,郑淙就发誓,毕生都会好好爱护这个妹妹。
如今他爱护了十几年的妹妹,婚事匆匆忙忙不说,自己偏偏这个时候重伤不得动弹,什麽忙都帮不上,简直是一种遗憾。
毕竟是喜事,于是他强颜欢笑,接话道:“那得叫娘好好挑人,找个高大威武些的族兄,给你好好撑门面,叫崔家上下将来不敢懈怠轻慢你。”
郑泠笑道:“崔家是你舅家,他们如何,你不是一清二楚,还有什麽好担心的。再说了,我好歹也是太上皇亲封的荣宁郡主,谁敢轻慢于我。”
“是是是,荣宁郡主,好大的品阶。以后你想家了,就随时回来,兄长去接你回来。”
“好。”
兄妹聊了一会儿,崔氏就来找郑泠,在她的屋子里跟她说了些婚仪的要点。
像一个母亲嫁女儿般慈爱叮嘱她:“我们大豫女子成婚,只需拜,是不必跪的,明日你去了崔家,也记着这一点。拜完堂后,会有喜娘领你们进百子帐,洞房花烛合卺酒,一并是在里面完成。待到了第二日方可出帐,从此你就是崔家新妇了。忱骦的父母长辈,就是你的父母长辈,要好好孝顺他们。”
说着说着,崔氏竟红了眼眶:“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如今你要嫁人,大伯母还真舍不得。”
郑泠亦是心怀不舍,听了这番话,泪眼朦胧。
她拥住崔氏,头靠在她肩上,小声说了一句:“泠娘自小没了母亲,十几年来,一直受到大伯母的照顾,早已将大伯母视为母亲。我可不可以……叫您一声“娘”
?”
她从小就很羡慕阿兄,大伯父虽然对他严厉,可他却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有父亲责骂,有母亲爱护。
不像她,虽然尊荣,但出生丧母,六岁丧父。
身边的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以至于,小时候她看见阿兄被大伯父责骂,挨打,罚跪祠堂,她都觉得那是一种十分可贵的真实对待。
她也想体验那种正常的对待,便会跟在他旁边,试图去体会他的一切喜怒哀乐。
她也想像他一样,有一个陪伴自己长大,会骂人也会怜惜疼爱自己的娘亲。
她多麽渴望,能够叫一声‘娘’。
少女软绵绵的身躯靠在怀中,轻如黄莺的声音问可不可以叫她娘,这让崔氏更加眼泪决堤,心中柔软。
她放柔了声音,连忙道:“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你母亲贵为镇国公主,若不是怕僭越,我也是想直接认你做女儿的。如今屋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若悄悄叫一声,你我不说,旁人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