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郁咳完后,说:“刘相当真不跟我们一起走?他一人留在长安,多危险啊!”
“危险还不是你跟林怀治这俩王八蛋还有刘从祁那个逆子干的!”
林怀湘怒道。
郑郁看着脚边的阳光,温声道:“可陛下那么在意刘相,为什么不想一下,他不跟我们走的原因呢?”
“仲山是不想拖累我。”
想起紫宸殿里的话,林怀湘又哭又笑地说,“我知道他一定是喜欢我的,一定是,他只是不想拖累我。”
天大的真相就摆在林怀湘面前,纵然走前刘千甫的回答是喜欢,但他知道,这不过是刘千甫为了哄他离开长安说的假话而已。可林怀湘又想,姨父肯定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愿意哄我?怎么不去哄别人?
他只是放不下刘从祁那个逆子而已,林怀湘自己哄着自己,他想事情真相就是这样的,一定是!
王景阳怕林怀湘生疯事,支开话头:“陛下,太子和皇后陛下还在宫里。成王会不会对他们下毒手?”
“孤儿寡母,林怀治只要是个男人就不会这这样做!”
旋即林怀湘看向郑郁,问,“他是吗?”
郑郁:“啊?”
随后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林怀治是不是男人,真诚回答:“是啊。”
林怀湘有所思地看他几眼,冷笑一声移开视线:“看得出来他是。”
郑郁嘴角微微抽搐,林怀湘靠在布满灰尘的木上,喃喃道:“六郎命真好,居然什么都得到了。”
“你不是吗?”
在这个冬日的午后,郑郁轻声问林怀湘。
军士们在庭院里休息,有几个已经睡着发出鼾声。林怀湘双目呆滞,摇摇头:“我不是,我也没有得到。”
王景阳出去巡视,林怀湘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郑郁看他没说话就把自己移到阳光底下晒被溪水打湿的衣袍,阳光和煦,不过瞬息郑郁就睡着了。
静谧休息的时间总有突兀,一阵细微哭声打破这静谧。林怀湘看郑郁也躺在地上睡熟,脸上还有血丝残留,悯心一生就把自己外袍盖在他身上。
抬脚出了寺门不过几步就找到正在哭的一名校尉,林怀湘问道:“男儿志四方,何故哭哭啼啼?只要你说实话我不怪你。”
校尉看到是林怀湘后,擦干眼泪,站起回道:“陛下,微臣的妻小还在长安。”
北衙禁军本是官员子弟一旦逃亡就被扣上谋反之罪,毕竟这时的赢家是林怀治,那随林怀湘留在长安的家眷岂有活路?
林怀湘沉吟道:“你觉得我这个皇帝是好皇帝吗?”
"
回陛下,微臣认为是。"
校尉答道。
林怀湘四周环视一圈,就见绿林折光影而下。而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孤零地面对接下来数十年没有刘千甫的人生了,而他还要奔向那未知的路途。
王景阳快步进来,焦急道:“陛下,有禁军搜山,他们追上来了!”
林怀湘淡然一笑:“这么快?他们怎么知道的?”
可随即又想起这条逃亡之路是谁提出的,顿时苦涩满心,窒息感升入腔中。
这时寺外已有数千马蹄声逼近,林怀湘大步回到寺内,抓起郑郁堵住他的嘴。让王景阳出去通报,不想郑郁死,就让林怀治卸刀卸甲独自进来见他。
林怀治单衣从容进来,破败山寺里,禁军自觉为他让开道路。林怀治独自进入正堂,看着屋内持刀的军士只做不见,他温柔道:“四哥。”
寺外的严子善也持弓悄然绕后。
林怀治时隔许久终于见到了自己这位四哥,昔日的东宫太子,如今灰头土脸,神情癫狂。他的那件红锦袍盖在半张脸都是血的郑郁身上,郑郁被他锁在怀里,利刀逼颈。
就是这声四哥,冲散了林怀湘最后的理智。林怀湘笑着说:“你为什么要谋反?林怀治!”
林怀治眼神盯在郑郁颈间肌肤上,见无血丝后,平静地说:“四哥不也派了数百刺客来杀我吗?”
“我不得已啊。”
郑郁感觉有苦气涌入颈间,烧得他心慌,林怀湘道,“你手里有父皇的密诏,谁知道那上面写的什么?!楚王出生了,父皇很喜欢他,不喜欢我了。”
几年斗争里,林怀治清楚林怀湘缺少什么。如是说:“如果父皇不喜欢你,他又为什么立你为太子?”
“他只是需要一个太子而已!需要一个太子去平衡朝局,他立我为太子又扶持你。”
泪水模糊了林怀湘的眼睛,顺着他的脸颊打在郑郁肩头,“他不爱我,他爱你爱楚王,就是不爱我。你们都不爱我,就连就连阿娘都不爱我。她杀了姜艾。”
林怀治说:“四哥,你是太子,父皇对你的要求自会高于我们其他兄弟。章顺皇后对你是爱之深责之切,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皇帝就不爱自己的孩子,二哥林怀清不就是死在他手里吗?”
林怀湘说,“你不是也早就知道了吗?不然你不会处处跟我作对,还杀了我娘。”
林怀治沉默不语,林怀湘眺望山色,说:“他一直都想我成才,可又不想我成才压过他这个皇帝的威风。于是扶持你,可六郎你的命真的很好,我不止一次羡慕你。”
破陋的木窗里现出严子善的甲胄残片,林怀治哑声道:“我不好。”
“从小父皇就喜欢你,因为你长得像他。就算当年丽妃死了,也有贵妃继续抚养你爱你。”
林怀湘嘴角抹开一丝笑,“还有你的亲哥也爱你疼你,他们从不责罚你,不强加自己的权欲想法在你身上,也不天天对你说,你一定要做太子。”